() 何腾蛟被关押在长沙府衙的大牢中，为了防止他自杀，尚国梁还严厉叮嘱牢头要对何腾蛟严加看管，派人昼夜不停盯紧他。 几日下来，何腾蛟发现牢头对自己的态度慢慢发生了变化，原本对他凶神恶煞般的牢头，再对着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和巴结之色日益增加。 这里面有鬼。 又忽一日，牢头还带来了几个奴仆，待奴仆给何腾蛟梳洗打扮之后，何腾蛟正在担心吾命休矣的时刻，牢头谄媚一笑：“恭喜老大人，顺贼首领已死，手下各贼惶恐无主，互不相服，各贼争相劫掠库房，贼婆高桂英弹压不住，已然出城向北，据去投李过去了。大人的衙门如今也没有贼人坐镇，空无一人，大人是否回衙门？” 什么？李自成死了？他们内讧？ “所为真？”何腾蛟半信半疑。 “大人不信自己可以上街查看。” “李贼因何而死？” “据是一个月前受的伤，进的长沙后伤情恶化，前一日就死了，众贼将贼首匆匆安葬在城外后就鸟兽散。” “那为何不杀了老夫？”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在衙门里当差的一个兄弟，李贼伤情突然恶化，不到一时半刻就死了，想必想不起来大人还在牢中，其余众贼群龙无首，顺贼皇帝一死，顺国就不存在了，众贼不知道身后事该怎么办，也许将来还有地方求到大人，所以也不会为难大人，大家都不想做那个恶人。” 牢头的比较符合逻辑，虽然如此，何腾蛟依然满腹狐疑，立即开步向外走。走了几步后见众人都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心里有了些底。 这果然有些蹊跷，如果外面还是顺贼的下，像牢头这种人怎么敢看着自己向外走而不加拦阻？ 出得牢狱的大门，何腾蛟吓了一大跳。 监狱外面空地上，站满了军兵，这些兵在大门口分成左右两部分，一部分兵看着装就是那可恶的顺贼，另一部分则是何腾蛟原来的标营。他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哦，一定是标营见我被抓，投降了顺贼所以现在和顺贼站在一起。 站在军兵前面的几员将领见何腾蛟出了大门，赶紧迎上去。何腾蛟认识自己标营的一个千总叫丁照的，也认识在城门口戏谑自己的顺贼尚国梁和李双喜。 “哼！”何腾蛟看着这几人趋步上前，先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后满面寒霜道：“你等可是送老夫上的？” 见何腾蛟面色不善，尚国梁腹诽道：送你上？想得美！老子还指望你做戏呢。 “哎呀何老大人何出此言？”尚国梁满面春风，“这些日子何老大人受委屈了，子因为军务繁忙，还没来得及看望老大人，恕罪恕罪。” 休要在老夫面前做戏，假惺惺恶心死人。 何腾蛟脑筋飞快的转着：难不成我成了香饽饽？这些顺贼上赶着巴结我，他们内部一定是出了事，难道李自成真死了？ “我来问你，既然你们不要老夫的命，又是所为何来？老夫先声明，我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果你们还是想劝老夫降贼，那是休想。” 尚国梁笑笑，对着丁照努努嘴巴，示意丁照上前话。 丁照疾步走到何腾蛟面前噗通跪倒叩头大哭： “末将未能护得老大人安全，死罪死罪。” 何腾蛟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丁照，分辨着丁照硬挤出来的泪水淡淡道：“起来吧，城破时标营参将都跑的不见踪影，你一个千总什么死罪，吧，贼人要你什么？” 丁照爬起来，请何腾蛟向后几步话，何腾蛟照办了。随后丁照就将这些日子长沙城内发生的情况详细向何腾蛟叙述一遍。 其中大部分东西何腾蛟已经听牢头讲过，如今丁照再一次证实，何腾蛟心中终于大喜。 苍有眼！肆虐半个华夏的闯贼死了，他手下的大将现在虽然面子上保持和气，但谁都不服谁，也无法推举出新的贼首，高桂英也控制不了这个局面转而投奔侄子李过去了，如今长沙城的防卫重新交到了他原先的标营手里。 让他不快的是这些顺贼在占领长沙的时日里，将各个库房抢掠一空，城中车马也都被搜刮殆尽，还带走了所有的工匠。 城中被抢掠一空，百姓遭此大难，这些贼实在是可恶至极。 “那这个贼想干什么？” 何腾蛟听完丁照叙述近况，不等丁照还要话，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五步外的尚国梁道。 何腾蛟忘不了城破时尚国梁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口中塞了破布的自己那种居高临下，轻蔑的态度。 何腾蛟与尚国梁相距不远，这声充满鄙夷的斥责听到尚国梁耳朵里，非常不舒服，刚才就贼人贼人的叫，现在还指着叫上了，这比指着秃子骂和尚的事情还狠吧，有意思吗？什么贼？谁是贼？我们对百姓的做法比你们好多了，你们才是国贼，你全家都是贼。 丁照知道何腾蛟这句话肯定会被尚国梁听到，害怕尚国梁发怒，急忙回道：“那个……三大王想让的先给大人通个话，他们现在没有了首领，又无处可去，想让大人与皇帝，他们愿意接受招安，愿意效仿梁山之事，为大明征讨鞑虏。” 好不容易才没顺着何腾蛟的话茬人家是贼，丁照的脸色憋得通红。 何腾蛟一听此话，勃然大怒：“绝无可能，老夫羞与贼人为伍，让他们做梦去吧！” 尚国梁实在是忍不住了，早知道何腾蛟顽固不化，与其和颜悦色不如声色俱厉，对这种人来软的根本不行。 “你这老匹夫”，尚国梁几步冲到何腾蛟面前，用手指着何腾蛟破口大骂：“我等原本都是大明安分守己的民，若是有一口饭吃，谁还提着脑袋来造反？还不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搜刮百姓，以至于我们家中没有隔夜之粮？ 陕甘大灾，你们不思救济，反倒加派辽饷，增加杂项、盐课等无数赋税，加派徭役，如果官绅一体纳粮倒也能支撑一阵子，可你们这些官绅有哪个多纳了？还不是借着各种名目全部压给了民？民苦不堪言，逼得良民饿殍遍野，不造反行吗？ 原本加派是为了抵御鞑虏侵扰，如果你们拿着这些辽饷，大明官兵用力，打了胜仗也行，可你看看你们的官都做了什么？一个个奢靡无道，喝兵血吃兵肉，一遇到鞑虏就逃之夭夭，一次次的靡费粮饷，这个无底洞全让我们老百姓来填，民填的起吗？不造反行吗？” 尚国梁越越气愤，继续叫道：“你原来的上司叫杨嗣昌吧？做了一首什么狗屁诗，讥讽我们为何不做安安饿殍，犹效奋臂螳螂？我们民就该死吗？你何老大人肚子饿了要吃饭，民肚子饿了就应该挺着做饿殍？什么他妈的话，是人的话吗？不造反行吗？” 排山倒海般的质问，将何腾蛟问的脸红脖子粗哑口无言。 尚国梁骂出的这些话，很多人心里都知道，但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在大众场合下骂的这么痛快，也不知道杨嗣昌曾经这么鄙视民。正所谓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 周围的顺军和官军都感同身受，不由自主须发皆张，有些人回想起自己受到的苦，想起饿死的家人，眼圈都红了，如果不是有着严格的军纪，当场就会大哭。 “你你你……”何腾蛟气的抖着手，虽然尚国梁骂的都对，但作为流寇屁民安敢如此对待我这个老大人？ “你你什么？”尚国梁蔑视一眼续道：“你脑瓜拎不清，你想想，我们四十万大军投靠你，你立即就是大明大大的功臣，前方流血打仗的事情我们来办，谁让我们命贱呢，你老大人后方坐镇无惊无险的，还能捞到最大的功劳，何乐而不为呢？这事儿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们把城里粮食全拉走了，城里没粮我看你怎么办？我看你这个总督怎么当？要是老大人后悔了，出城向东十里去找我，粮食好办，你老大人的位子也好办，我们的要求很简单，给我们十个总兵的位置，你想想吧，告辞！” 骂完，尚国梁也不等何腾蛟什么反应，拉起张鼐上马就走，扔下一脸呆呆的何腾蛟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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