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回风落凡之后,第一世是农家女,在采桑之时被财主看中强娶回家为妾。她不肯与财主同房却常凝望空,对着空气些甜言蜜语,财主认定她与人通奸,她被浸猪笼而死。
临死前,她心神突然清明,心中悲问:三师兄,你怎么没来凡尘寻我?是忘了我吗?
第二世,她是被尼姑收养的孤女,她与师父住在深山里清苦修行。当朝国师以振兴道门,驱逐外教为旗号大肆灭佛,她们也没能躲过。她痛斥国师不是真的诚心向道只是想揽权称霸,她被架上火刑台,活活烧死。
在她被烈火焚身之时,心中惨烈呼号:三师兄,你真的忘了我?你怎么忍心看我受此酷刑?
第三世,她成为护国长公主。她辅助同胞弟弟保住太子之位,顺利登基。可他们姐弟俩一时心软,没对夺嫡争位的庶出王子诛杀,只是贬他到荒凉之地任番王,结果番王勾结朝臣反叛成功。皇上被暗杀,她为了家族中人能保命饮下毒酒。
毒酒入肠,五脏六腑钻心剧痛,她七窍流血、泪落如雨:三师兄,你真的忘了我,若是再有生而为人的机会,我不会再等你来找我。
第四世,她是将门之后。她自苦练武功,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巾帼英雄。她父亲征战一生满身伤痕,年老之后仍在为国操练新兵,她兄长也为国从军。在外敌入侵时皇上就封她的兄长为将,让他上阵冲锋,战事一停就贬他为守关令常年戌守边关。在奸佞撮弄之下边关守军多为老弱,并且克扣军饷连武器也配置不全,外敌又越来越强大,终致关隘危在旦夕。他父亲请求朝廷发兵救援被拒,父女二人只得带上家丁族人自去援救。可他们虽热血英勇又怎敌得铁骑敌军?她被冷箭射下马,死于乱军中人踩马踏。
在灵魂出窍的一刹那间,她苦笑轻叹:我这一世死得最难看吧?这被踩踏成一滩肉泥的样子可千万不要让三师兄看到。
第五世,她是蛮荒之地的猎人之女。她射箭极准,族人们因她而猎物丰足不受冻饿。族人都很尊敬她,族中巫师却因她威望渐渐高于自己而嫉恨她。她因吃了不易消化的兽筋而腹胀就被巫师成是中邪,强行以释解邪气为由将她开膛破肚。
她被藤条捆缚着,病得脱力的她只有用眼中的怒火向阴险的巫师反抗,这当然丝毫改变不了她将死去的结果。她愤慨地想:三师兄,你不来度化我也无所谓,我下一世要当医师,让世人不会再因愚昧枉死。
第七世,她真是悬壶济世的医师。她自幼随父学医,犹为善长妇产之术。王爷妾室之间争宠,一名宠妾被人下药以致胎死腹中,宠妾也因产体虚病亡。王爷治家不严被人耻笑,为保颜面便硬是她用错安胎药才致死。她要求入府察验尸体,她察出真相后,那下药的真凶却忽然毒发身亡。明明是王爷不愿家丑败露,却要诬告她庸医误人,还故意的毒死证人。她被判死刑,斩首于菜市口。
她心如死灰地看着那些朝她吐唾沫,扔烂菜叶的民众,恨恨地想:我怎么临死才想起自己是落入凡尘的仙女?我入凡到底为了什么?这些愚蠢的凡夫俗子,我若有来生,再也不这么善良!
第七世,她是山寨女匪首!她任情随性,可以为弟兄们赴汤蹈火,也可以为穷苦人仗义出头,但她也有凶性大发滥杀无辜之时。她纵情恣意的过了半生,被最倚重的心腹引来官军破寨,她也跳崖自尽。
悬崖之下寒风凛冽,她咬牙切齿地发誓:我竟然是落凡的仙女,我怎么那么笨地相信他人?来生要多读诗书,聪明一点。
第八世,她是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她满腹才华无处展现,只因貌美被选入宫中为妃。她举止娴雅,文采出众,但她不愿巧笑娇语迎合皇帝而被冷落幽宫。她在只有怨词悲歌遣怀的孤寂生活中,只入宫三年就悒恨而逝。
秋风冷雨的夜里,病床上的她恍恍惚惚想着:我是因三师兄才临凡重修的,他真忘了我么?若是他见我在红尘中与其他男子打情骂俏,会是怎样心情?
第九世,她是青楼烟花女子。她会琴棋书画、歌舞弹唱,许多王孙公子为她一掷千金,她却不愿意为他们展露一笑。她的清高激怒了一位想赎她为妾未成的富商,他用钱收买地痞流氓去闹她的园子,哄走她的客人。几番下来,她渐渐无人捧场欣赏才艺。老鸨见卖艺已无人上门就逼她卖身,她不肯屈从,以剪刀刺喉身亡。
锋利的剪刀刺入喉中,鲜血迸溅之时,她眼中也满是血色:三师兄,若有来生再不期待你来度化我!我也再不愿在红尘中沉沦,我要自己拥有无上道法!
第十世,她是一个客栈老板的女儿。庭之中的他已看过她那九世凄苦人生,他向帝请求入凡点化她再结仙缘。
程浩风飘下云端,在陵州城落地之时,心中热切想着:七师妹,我们的机缘终于到了!
这陵州城,北倚青龙山,南通省府泰兴城,东有墨湖可通海,西接皖州上京城。这陵州城不大,却是个繁华富庶之地,南门一带很多酒家客栈都是宾客盈门。
程浩风在街上缓步而行,感应着转世后的白回风所在的具体位置。他停在一家客栈前,这所名为“鸿宾楼”的客栈比起那些热闹的客栈酒楼显得冷清许多。
鸿宾楼当家的是姐胡仙仙,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改变,也不知道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已然来到。
胡仙仙正在三楼晾晒客房用的床单被套,她一边做着事一边骂伙计。
她有四个伙计,管账本和管库房的亲戚三叔公,厨师大牛,跑堂的二胖,打杂的三花。
她主要骂的就是三花,嘴又笨人又懒还成往外跑,弄得她这个大姐成了打杂的丫鬟。
胡仙仙想着自己也算是大姐,不由自嘲的笑了。她爷爷在世时,胡家有上千亩地,还有织布作坊,鸿宾楼的生意也是城里最好的。那时候胡家主人不仅不用亲自打理生意,日常生活还有仆人,丫鬟伺候,那时确实是大姐。
胡仙仙三岁多时,她爷爷就亡故了。她父亲不如爷爷精明,他打理不了那么多产业就卖了地和作坊,专心经营鸿宾楼。这时候家境也还殷实,鸿宾楼也还有近二十个伙计供使唤。
胡仙仙八岁多的时候,哥哥胡发发被人拐卖,父母为此整日愁眉苦脸无心打理生意,经营状况越来越差。在胡仙仙十岁的时候,父亲胡大仓听有胡发发的消息,就去找,结果哥哥没找回来,父亲还从此失踪。
胡仙仙母亲艰难支撑着鸿宾楼,到胡仙仙十八岁时鸿宾楼不仅生意冷清还贱价卖了大半客房给车家酒楼。车家酒楼从此改名鸿真记酒楼,生意极是红火。
胡仙仙母亲遭受一连串打击,眼睛本来就不好的胡婶眼瞎了。经过治疗后,胡婶恢复了点光感,但也只能看到点光晕。无奈之下,胡婶在去年将鸿宾楼交给女儿打理。
胡仙仙想着想着,心里一阵内疚,因为这鸿宾楼的生意在她手中濒临倒闭。
她晾好床单正想上街给母亲抓药的时候听到隔壁的鸿真记酒楼传来阵阵叫好声,那是他们请了杂耍艺人为客人们喝酒助兴,这几鸿真记酒楼的生意十分火爆。胡仙仙想,鸿宾楼要是能请艺人来表演,也许生意会好点。
胡仙仙这么想着的时候就顺着杂物的缝隙朝街边望去,她看到鸿真记酒楼的门口拥满了人,也看到鸿宾楼门口空无一人,还看到一个道人打扮的青年男子在街口张望。
她觉得这青年男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就定睛细看,可隔得远看不真切。
胡仙仙暗笑自己无聊,居然和三花似的盯着街上的男人看,正准备下楼时又见二胖走到街边和那青年男子着什么。
胡仙仙赶紧下楼,走到二楼通向底楼大堂的拐角处时,她侧身藏起来。
胡仙仙这么做的原因是,二胖有一次拉了一个望风的贼进来。这贼倒不用躲躲藏藏的东张西望,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鸿宾楼里把周围地形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喝光了茶水一样菜没点就走。
不几后,周围的商户被偷,其他贼没抓住,就这个望风的贼被抓。
周围的商户听他交待出是在鸿宾楼探的地形,都埋怨胡仙仙光想挣钱,什么人都招呼。胡仙仙可根本没从那贼身上挣着一分钱,还搭进去一杯茶,这冤屈向谁诉?
她今得仔细看看,这二胖又拉个什么人来。
大堂里,二胖在招呼那人喝茶,“道长,你是吃荤还是吃素?我们这儿的牛肉,鲜鱼,青菜,蘑菇,都又新鲜又美味。”
那人一身蓝色道袍,剑眉星目,气质淡然出尘,倒确实像修道之人。
他答道:“皆可。”
他又看着二胖:“冒昧问一句,你可是因这店里的生意冷清才上街招揽顾客?”
二胖摸摸后脑勺,讪讪一笑,“这些日子生意是不太好。可我们鸿宾楼的酒食鲜美,客房的被褥也整洁,就是……就是……”
蓝袍道人接话:“就是要价太高?”
二胖忙摆手,“我们鸿宾楼可不是宰人的黑店,就是有些乱嚼舌根子的人住了我们这儿会沾上霉运。”
蓝袍道人轻笑而言:“无稽之谈。”
二胖高兴地:“道长不信这些闲言碎语的就好,那些人就是惹不起我家姐才乱的。”
蓝袍道人面露疑惑,“你家姐?怎么惹不起?”
二胖声:“我家姐人长得好看,厨艺又好,还识文断字,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又爱管闲事。还有呢,先是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都不肯嫁,这会儿想嫁都嫁不出去了。"
胡仙仙听得心头火窜,几步走下楼来,“你谁嫁不出去?”
二胖吓得头一缩,“没啥,我去让大牛做菜。”
蓝袍道人看着一身蓝底白花衣衫的胡仙仙轻摇头,“容貌虽算秀丽,仪态却很粗俗,不像,不像。”
胡仙仙听得冷冷一笑,“你是不是来吃饭住店的,要不是,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蓝袍道人起身就走,“不仅粗俗,还言语恶毒,这种客栈不住也罢。”
胡仙仙一步跨上去拦住他,她终究不想放跑这个难得的客人,“恶毒?姑奶奶就真恶毒给你看!”她朝他一笑,笑得冷厉阴森中透着狡黠俏皮,“不在鸿宾楼花点钱,就不许踏出大门半步!”
蓝袍道人皱了皱眉头,似乎要发火,可他没有发火,反而乖乖坐回座位。
这样一来倒让胡仙仙自觉过分,轻声解释:“道长,你远道而来不了解陵州城的情况,我怕别的店家欺辱你,我可不是强拉你来鸿宾楼啰。听你刚才和二胖话的意思,你似乎在找人。你你找谁,我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兴许就见过你要找的人。”
蓝袍道人看着她,面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才郑重地:“我来找你,点化你成仙。"
胡仙仙听得“噗嗤”一笑,“你?助我成仙?从到大这么对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看你年轻力壮的怎么也学那些糟老头装神弄鬼的骗人?”
此际是法朝德元六年,下承平日久,皇家宦门,平民百姓,乃至妓女,乞丐之流都奉道崇佛。只是呢,不知为什么向道的以男子居多,信佛以女子居多。
胡仙仙是道也不奉,佛也不求,只因前些年她和母亲对出家人供奉得很多,结果所求无一应验。
蓝袍道人被胡仙仙的讥讽激怒,板起脸来厉声:"我是你师兄,我要引你入道,让你灵智重开、慧性复明。"
胡仙仙笑得乐不可支,“你倒有点聪明,知道自己的年纪当不了师父,就是师兄。”
那道人的嘴唇抖了一抖却没出话来,他瞥了瞥桌上的茶壶。忽然左手一掐指诀,茶壶就旋入半空转起来。
胡仙仙盯着滴溜溜直转的茶壶眼中满是惊喜。
他潇洒地一挥手,茶壶稳稳落于桌上,"你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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