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影姑姑的面容,魏定真对于她的年龄感到意外。
初见时以为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应该与太子相仿,只是神态雍容气质华贵,又有着一股醇熟诱人的气息。
想不到她竟然年过三十,是与皇上同龄之人。
更让魏定真想不到的是,影姑姑的身份并非普通皇亲,而是太祖义女。
当今皇上乃太祖之孙,影姑姑年纪与皇上相仿。
如此说来,当年武远太祖,将一位年纪与自己孙子相仿的少女认作义女,着实令人费解。
魏嵩并不知道,面前的魏定真心中转过多少念头。
依旧将前尘旧事慢慢道来。
“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年定真你才六岁,定仁刚满一岁,我带着你们俩还在老家告病。”
八岁之前的记忆,魏定真几乎全然丢失。
唯一能记起的就是,母亲离开后自己无尽的思念,还有父亲常年的寂寞。
不过说起影姑姑的出身,连魏嵩也不甚了解,毕竟那时的魏嵩,不过是众多年轻将领中非常普通的一人。
只知道太祖忽然领着一个小姑娘,称其是义女影儿。
可是一来没有举行典礼,二来没有公告天下,只是每日领在身前左右寸步不离。
太祖突如其来的恩宠,让关于这位名叫影儿的小姑娘的传闻,在皇宫内层出不穷。
流言之盛,甚至慢慢传进了朝堂之中,引得一批言官进谏。
那年太祖已经六十八岁高龄,影儿只有十八岁。
有人猜测,影儿是太祖的私生女,机缘巧合之下再度相见,因此太祖格外怜爱于她。
也有人认为,太祖在寄托思念,说影儿长得酷似早逝的皇后,因为是皇后的影子,所以才叫她影儿。
并找出太祖立朝之后从未册封皇后,来证明太祖用情专一,至情至性。
直到两年以后,太祖驾崩,先帝继位,影儿的名号却是个难题。
按太祖义女来说,应该封为长公主,可是太祖并未举行过任何典礼,晚辈再行册封,于礼法不合。
又不能当做寻常宫女看待,毕竟影儿也不是选秀入宫的宫女,在宫中没有登记在册。
她又在太祖最后两年间陪伴身边,不能贸然将她放出宫去。
最终影儿找到先帝,自言愿久居皇宫,只要寻得一处僻静宫殿,不被人打扰即可。
于是先帝将原本存放古旧典籍的西华殿腾出,并下令,除了送衣食日用之物,內侍宫女不得随意接近。
因为此事只在皇宫之内流传,因而外人极少知道影儿的存在。
加之年深日久,就连皇宫里的新人也不了解此事,只知道西华殿乃禁苑中的禁苑。
魏嵩所知的内容,也是在先帝任命他为京都指挥使以后,亲自告诉他的。
听完影儿的身份之谜,魏定真心中原本的猜测立即被推翻。
“爹,也就是说这位影姑娘,是没有被正式册封过的长公主?”
“皇上继位,按辈分来算应该是大长公主,只是我朝立长不立幼,除了太子以外,其他皇子公主都被送往异地隐姓埋名,只有皇上跟送去的內侍知道去处。”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太祖才没有正式册封她公主之位呢?”
魏定真顷刻间想到了一个答案。
魏嵩点点头。
“也有人这么猜测,太祖立下了这个规矩,又不愿自己打破这个规矩,于是只称为义女,却没有封公主。”
联想到自己身上,魏定真觉得,太祖这样的举动完全可以理解。
如果自己也是六十八岁垂垂老矣,身边却除了长子之外并无一位亲人,也难免会想要有个女儿一样的亲人陪伴左右。
此刻家中也是如此。
自己因为莫名其妙的风波,不得已进入皇宫,难以脱身。
弟弟又患得患失,希望维持魏府的地位,跑去太子府做事。
万幸还有忠叔在家中照看一切,可是忠叔年纪也不小了,与父亲又是同辈人,有些事情总归还得自己跟弟弟来做。
身处大风朝权利核心的京都,其中有谁能掌握自己命运呢?
魏嵩的话又打破了魏定真的思绪,将话题重新引回了西华殿之事。
“定真你是说,昨晚的刺客应该是失踪十余年的斥候?”
“不错,爹,当年失踪斥候的卷宗我也曾看过一些,从身上的标记图案来看,肯定是其中之一。”
“十八年前失踪的斥候,入宫刺杀二十年前太祖的义女,蹊跷啊蹊跷。”
魏嵩微微摇头,表示难以理解其中隐情。
魏定真心中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刺杀一个人,必定是因为这个人会妨碍的幕后主使的利益,或者是知道幕后某些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如果刺客真是从东林岭而来,那指使刺客的幕后主使,必定在东林岭中藏有与太祖有关的秘密。
影姑姑久居深宫,并不会妨碍任何人的利益。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知道某些人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定与武远太祖有关。
这样一来,围绕在所有人身边的疑团也就都解开了。
这个疑团的核心就是武远太祖。
只有一个疑点,魏定真始终想不明白,那就是,为何这枚铜扣会选择自己呢?
魏嵩忽然问起另一件事。
“定真,昨天李老将军对你,可曾说了什么话?”
“李老将军他叮嘱我九个字,‘多做,多走,多听,少说话’。”
“看来皇宫里的消息,他老人家也不是很了解,定真你记住,如果三天之内李府有请,这件事你便如实告诉他老人家,如果没有,就不要再向第三人说半个字。”
魏定真点头称是。
只是一想到李府的那位千金小姐,魏定真就有心,想要避开与李府之间的瓜葛。
但父亲与李老将军之间的恩情,却是谁也无法割舍的。
魏嵩又摆摆手,不舍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定真你就好好在禁军做事吧,家中不用每天回来,有你忠叔在,一切都好。”
起身拜别父亲,魏定真扭头出门,骑上那匹毛色鲜艳的枣红色马直奔凤阳门。
又被凤阳门禁军们好奇的目光扫视一遍,魏定真匆匆赶回西华殿。
来到殿外,吕良器正一脸委屈的站在宫门对面的墙角下。
见魏定真终于回宫,吕良器一边瞥着门口的禁军一边迎上前来。
“魏兄你可算回来了,这些个家伙不让我进去,连宫门外站着都不行,我就只好守在这里等你。”
“这可真是难为吕兄了,是我糊涂,皇上命他们把守此地不得任何人进入的,希望吕兄不要见怪,可有东华馆来人吗?”
吕良器这才好转脸色,低声说道。
“没见有东华馆的內侍来,倒是中间来了另一队禁军,陪着一位黑色轻甲的大人,听对话似乎是指挥使衙门的李大人。”
指挥使衙门李大人。
魏定真立刻想到,应该是前天来看望父亲的李一利,之前几次相遇,李一利穿的正是一身黑色轻甲。
“他们还在里面吗?”
“待了也没多久就出来了,往东边去,看样子去的是东华馆。”
看来是皇上将李一利召来的。
刺客是从外地而来,如何入宫由蒙统领去查,李一利掌管京都守卫,找他来肯定是调查刺客身份的。
回京都快一个月,魏定真多少也对京都各方大人物,有了些了解。
既然李一利进宫来,肯定也会惊动李老将军,看来三天之内必定要到李府走一趟。
与其步步被动,倒不如先发制人。
魏定真决定不等传召,主动到东华馆一行。
此时东华馆内聚集了各方人马,正是自己这名看似主角的旁观者,观察各方微妙态度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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