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雾流山庄依旧冷冷清清的,一点也看不出过年的氛围。 见容痴月从密室里出来,萧错不禁调侃道:“我听除夕之夜容大庄主没和大伙儿一起守岁,甚至连年夜饭都是在密室里吃的,果真为了博美人一笑,下了不少功夫啊!” 容痴月回击道:“那平川郡王呢?您不是也没来雾流山庄,甚至没回您的王府?这到底是假定亲还是真定亲,只怕没人得清楚。” “我那是知道你会选择陪绝世美人,所以才没来雾流山庄找你。至于无夜城,那是有正事要做。”朝密室方向使了个眼色,萧错道,“听你常常进去陪她下棋聊,怎么,冰山美人儿也被你的温柔融化了?” 容痴月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跟他了我当初涉险为她换取灵丹妙药的事?她再气我们杀了龙腾汐,可也感激我救她做的一切,能不赶我走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看来我还得把这次你故意服毒为她找解药的事告诉她,不准她一感激就以身相许了呢?” 容痴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不正经起来的时候,真是挺讨厌的。” “我费了那么大劲才给你拿到解药,又特意跑来关心你,你还我讨厌?”萧错瞅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毒全都解了?” “我的肯定是解了,辛伯把过脉了,一切恢复正常,她就……她之前就有毒发的迹象,又一直身子虚弱,如今情况还不稳定,只怕还要再观察几日才有结论。” “放心吧,你俩中的是一种毒,你能解,她肯定也能。” 萧错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全都与容痴月一一细了一遍,才叹息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无夜城不该是我们的敌人,或者,他们本就不是我们的敌人,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找出答案。” “如果有隐情,花恋雪也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就算我们把我们的所有事情告诉她,她也未必会相信。” “我知道,所以才没进去见她。”萧错仰着头望着,又深深地吐了口气,道,“朝中的事是越来越复杂了,我住进无夜城以后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复杂了,人活着还真是累啊!” 二人一起沉默了许久,容痴月又突然道:“你算过我们现在有多少敌人吗?” 萧错漫不经心地一根根掰着手指,笑道:“王守澄,韦元素,陈弘志,无夜城,金刀白马盟,青龙庄,朱雀宫,不准连三元帮和长河帮也是,还有最神秘的沐血盟,刚好十个手指头才能数过来。” “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身边全是敌人呐!我在雾流山庄还好,反正这里不起眼,也没人当回事,你如今住进了无夜城,又在王守澄身边,还暗中与韦元素有联系,接下来跟陈弘志应该也会正面交锋,真的是危机四伏,可一定要当心。” “行了,我知道了,我今来除了看你们的毒解了没有,还有一件事必须亲自嘱咐你。” “你是想,千万别把解了毒这事传出去对吧?你还要留着对付李垣衣和朱雀宫,是吗?” “还真是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萧错一脸欣慰的模样拍了拍容痴月,道,“我兄弟能这么聪明,我也就放心了。” 容痴月又白了他一眼,缓缓道:“我们目前只知道李垣衣想要千劫引,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的目的,谁也不清楚,反正她以为我的毒无药可解,你一定会听她的话,那么我们干脆将计就计,看看她究竟有何目的又再做打算。” “是啊,目前朱雀宫还不是我们的大敌,没必要动他们,无夜城那边我也交代过了,没人会把解药的事出去,他们也正盯着朱雀宫的一举一动呢。” “大哥,认真地问你件事呗!” “什么?” “与未婚妻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感觉如何?” 萧错微笑着凑近容痴月,缓缓道:“那我揍你的时候,你的感觉如何?” 寂静的院子里,瞬间传出一阵欢声笑语,两个追逐打闹的年轻人,此刻就如孩子般,无忧也无虑。 —— 平川王府的大堂里,杨柔嘉正一个人坐着喝茶。 萧错笑道:“杨姑娘还真是厉害呀,连我会回平川王府你都猜到了,还特意在这里等我。” 杨柔嘉也笑道:“不是猜到了,是兵分两路,我哥哥也在无夜城候着呢,不过他要落空了。” “杨姑娘不是很崇拜我的未婚妻吗?怎么不是你去无夜城等?” “因为我以为,你回无夜城的可能会大些。”杨柔嘉起身,认真地看着萧错道,“这一次,我并不想抓你。” “可你还是要抓我,是吗?” 杨柔嘉缓缓摊开左掌,道:“平川王可认得此物?” “很眼熟,我好像也有一枚这样的玉佩,不过我的东西多了去了,无法确定。” “这东西,是在除夕夜九命惨案的案发现场找到的,我们已经确定,是平川王从一家玉器店里买回来的。” 萧错丝毫没感到震惊,只是笑道:“我这王府向来没什么守卫,要想进来偷个东西,那太简单了。” “可惜平川王没有证据证明这东西被别人偷走了,你便是最大的疑凶,所以,请跟我走一趟吧。”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来请我了。”萧错反而折身走到了杨柔嘉前面,笑道,“杨姑娘方才不想抓我,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好人呢,还是觉得卢肖客该死?” “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我知道用舞姬的三条性命儿戏的畜生,就该死。” 萧错大笑道:“我杨大姑娘啊,您这话可不该跟我,万一我出去,您可会惹祸上身的。” 杨柔嘉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不能的?全京城也不是只有我这样。” 萧错低低地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又问道:“我猜不是韦元素施压让你们来查这案子的吧?” “你怎么知道?”杨柔嘉似乎有些吃惊。 萧错道:“事情闹那么大,韦元素现在唯恐被卢肖客连累,怎么可能去逼你们京兆府来查此案?相反地,这种时候,王守澄王中尉一定会出面主持公道,对吧?” 杨柔嘉大步走上前看着萧错,道:“你都知道?” “当然,王中尉想要我死心塌地跟着他,自然会让你们千万别客气,一定要把我抓回去问讯,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卢肖客就是我杀的,这样,我就只能抱着他那一棵大树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投靠他?先是无夜城,然后是你,我不觉得你们是是非不分的人,为何都愿意为他效命?” 萧错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杨柔嘉道:“那你的父亲为何也是牛党的一员?难道你觉得,朝臣之间党同伐异就是对的?” “我父亲那是……那是没有选择,他一个的京兆府尹,不可能随心所欲。” “那么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郡王就能随心所欲了?” 杨柔嘉终于哑口无言,一路上都一直沉默着。 直到萧错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她才道:“请你回来确实是在按律法行事,因为你是最大的疑凶。不过我不会再调查下去了,因为我知道王中尉很快就会来让我们放了你,若是在平日,我一定不愿意,可这次,不管真凶是不是你,我都想听他的,因为,卢肖客真的该死。” 萧错笑道:“这京兆府有了你兄妹二人,感觉待着也舒服多了。” “可惜京兆府始终只能是京兆府,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主,就像你问的,我父亲为何是牛党的人,因为他也没资格决定。所以,我以后不会再问你那个愚蠢的问题了,或许很多人不愿意蹚进浑水里,可一旦进去了,就没谁是清清白白的。” 萧错不禁笑了笑,轻声道:“所以当初你们兄妹二人帮着龙追忆,把无辜的郑瑶光从这大牢里偷偷送出去了。今日若是王守澄不会来救我,你们一样会想办法让我从这里走出去,对吗?” “后面这个问题就不必再了,因为你投靠的王中尉一定会来救你。” 杨柔嘉走后,萧错才认真地环顾了一下这个牢房。 这里,竟然就是当初关押龙追忆的地方!墙壁上,龙追忆刻下的那首《侠客行》还在。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默默念完这首诗,萧错沉默了许久,突然摘下头上的发簪,在诗句的另一侧缓缓刻了下去: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 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 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 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 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 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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