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氏冷漠道;“我解释过,但你听了吗?”
所换来的只是一巴掌罢了。
她曾经以为忍气吞声能够换取他的浪子回头,但现实却是他一次次的变本加厉。他甚至将孩子养在外头五年,就生怕遭了她的毒手。
林氏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一直继续忍受这样的日子,去年顾县君的到来,却让她见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只是当时碍于婆母的缘故,她不敢应下。
姨娘的陷害,丈夫和婆婆的指责,则让她彻底断了最后的一点念头。她服侍婆婆那么多年,本以为婆婆清楚她做不出那等行为的。然而,她也依旧不信她。
在同意下堂之前,林氏根本不曾想过还能到女校中,她只想到自己的庄子上度过残生。她没想到顾县君却来了,不仅表示愿意接纳她,还还了她的清白。
想到这里,林氏的眼眶微微发红。连一个见面次数不超过三次的人都愿意相信她,她的婆婆却一言不发,那一如既往的慈悲面容却让她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林氏没有温度的眼神看得蔡乐海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他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滋味。在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后,他不是没有愧疚,只是这些许的愧疚,比起他被人蒙蔽的迁怒,却又不算什么。
他也曾经和林氏和和美美过,只是后来他便嫌弃林氏越来越像他娘看齐,索然无味,便沉迷于外面的美好风光。最初的他或许还会愧疚于林氏流产一事,但久而久之,那点愧疚也就没了。
因为林氏没法生下儿子的缘故,他更是心安理得地在外面置办外室,毕竟他不能让蔡家断后不是吗?他娘虽然也看出了一二,却也帮忙遮掩了一些。
他只是没想到这些助长了荷花的野心,让她做出这样的行为。
对,都是荷花的错!都是她不知足!
蔡乐海依旧习惯性地将错误推到了别人身上,仿佛就他是情有可原一样。
他转过身,狠狠地打了荷花一巴掌,“你这个毒妇!我要卖了你!”似乎觉得这样不解气,他又上前踹上一脚。
荷花原本就小产没几天,身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一踹,直接让她吐了一口血出来。只是比起心理上的痛苦,**上的又不算什么了。
“你,你不能卖了我,我是良家女出身,不是你们蔡家的奴婢。”她惊慌失措之中忽的想起了这件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吼了出来。
蔡老夫人看着她,说道:“要么你签下卖身为奴的文书,要么我们将你送到公堂,作为妾室陷害主母,死罪也。”
朝颜觉得蔡老夫人也就是说说吓唬贾姨娘罢了,她这般爱名声爱面子,怎么可能会将这件事闹得众所皆知?但贾荷花并不知道这点,她真的信了。
比起死,被发卖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她孩子还在,又一直念着她,那么蔡家迟早也得将她买回来的。
怀抱着这一丝的希望,贾荷花脸色苍白地签下了卖身契。
蔡老夫人手中拿着卖身契,对林氏说道:“你这孩子,我也帮你做主了,处置了那等小人,乐海现在也知道错了,以后定会知错就改,好好和你过日子,你也该消气了。你难不成真想当弃妇不成?”
朝颜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蔡老夫人,她现在总算相信他们两个是亲母子了,这自我感觉未免也太好了吧。她怎么会以为都这个时候了,林氏还会回来蔡家?真当她蔡家是好地方不成?
孙雯更是直接气笑了。
林氏这次的态度却很坚决,“我已经不是蔡家妇,我也不可能再回来了。”在拿到休书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蔡老夫人不悦道:“胡闹,被休弃是什么好名声不成?你打算被一辈子指指点点不成?”
朝颜凉凉道:“你放心,等全城人都知道你们蔡家做的好事,被指指点点的肯定不会是她。”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的自信,“我也倒是想看看,哪个人胆敢对我们女校的老师指指点点的?”
蔡老夫人一想到自家发生的事情,会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感觉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朝颜继续补刀:“你可以多说几句,反正你说的这些话,我全都会传出去,也让大家看看所谓的规矩人是如何在儿媳妇被陷害被休弃时一声不吭,等到真相大白后才用施舍一样的态度要人回来的。”
“你所谓的规矩,就是在只有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会讲规矩吧。”
蔡老夫人直接撅了过去。
朝颜手中拿出一根银针,轻轻一笑,“恰好我对针灸之术有些研究,别的做不到,让人醒来还是可以的。”
她拿着银针,正要插入蔡老夫人的穴道,蔡老夫人便醒了过来。
朝颜轻蔑地啧了一声,站起身,对孙雯等人说道:“我们回去吧,在蔡家多呆一会儿,我都觉得难受。”
孙雯提醒道:“在那之前,先帮林氏将她的嫁妆带走再说。我现在可不信什么规矩人,万一被侵吞了,就不好了。”
朝颜点头,“很该这样。”
然后就陪着林氏将她的那些嫁妆都拿了回来,蔡老夫人刚才才被朝颜挤兑得只能够装晕过去,对朝颜也产生了惧怕的心理,还真不敢阻止他们。
走之前,朝颜还对她说道:“原本我过来的时候,还在头疼怎么劝林氏和离,逃离你们这个火坑,如今还多亏了你们的配合呀。”
蔡老夫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朝颜的话。
蔡家的名声啊终究要毁了吗?她努力经营的名声
想到这里,蔡老夫人便觉得胸口绞痛,晕了过去。
这回倒是真晕了。
蔡林氏的丫鬟也跟着她一起离开,眉开眼笑的,看上去精神很好。这丫鬟先前被当做害贾姨娘流产的帮凶,被杖打了一回。朝颜让人将她抬上马车之前,没忘记给她上药。
孙雯逗她,“能离开蔡家这么开心啊?”
丫鬟用力点头,“对啊,以后我就不用跟着夫人整天捡佛豆了。”
她毕竟还是小姑娘,本来就受不得拘束。
从这句话中,也能看出林氏以前在蔡家的日子。
林氏嘴角勾了勾,“嗯,以后我们都不用捡了。”
林氏叹了口气,说道:“最初我嫁入蔡家的时候,那时候同他感情最是深厚时,只是那时候婆婆却嫌弃我不够庄重,我为了讨好她,便同她学习,久而久之,也就和他离了心。”
“后来我因为那女子的缘故,小产了,并且再无怀孕的可能。或许是愧疚吧,她在家中也就开始护着我,日子也就这样过了下去。”
朝颜对这种单亲家庭母亲的想法再了解不过了,“你不必觉得对不起她,是她对不起你。她丈夫早逝,从小抚养蔡乐海长大成人,蔡乐海在她心中才是最重要的。正因为如此,她才见不得蔡乐海同别人更加亲近。”
“见到儿子有了感情好的儿媳妇,就心生嫉妒,看不顺眼,想法设法离间了你们的感情。她作为母亲,能不知道蔡乐海讨厌什么类型的人吗?她偏偏要拘着你往她那个方向发展。”
“至于蔡乐海外头有再多的女人,她并不在乎,在她看来,那些就只是供她儿子取乐的玩意儿罢了。不然她若是狠下心,断了蔡乐海的钱财,蔡乐海还能出去吃喝嫖赌吗?”
“她只需要明面上训斥蔡乐海几句,表示出自己公正的一面,就能赢得好名声。”
比起坏到让人一眼看出来的蔡乐海,蔡老夫人这种做坏事,还要披着一层皮的人更令人讨厌。
朝颜一分析,其他人顿时觉得蔡老夫人更可恶。
林氏沉默了下来,她有心想要说什么,偏偏朝颜字字在理。
最后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也同他们蔡家无关了。”
朝颜见她情绪低落,便同她说起了女校的事情,说那些学生多么可爱,说里面各种课程。林氏听得悠然神往,眼神中也重新有了光芒。
因为快过年了的缘故,女校正放假,除了少数无家可归的学生呆学校中,还有一些留下来过年的老师,并没有其他人。
朝颜干脆将她们主仆两送去女校那边,将林氏安顿了下来,还让厨房做了一桌的席面,也算是迎接林氏的到来。
林氏看着那些学生的眼神十分柔和,失去了做母亲资格的她,见到孩子便总会更亲近一些。
朝颜见状,便说她若是喜欢的话,有时候也可以去福利院走走。林氏笑着应了下来。
安排好林氏的事情后,朝颜便回去了。
她这般费尽心思帮林氏,一方面是因为觉得她可怜,另一方面则也有树立典型的意思,让外头的人看到她对老师的保护,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够再吸引来一些不错的老师呢。
而帮助林氏,也让她多了五百功德值,这倒比她想象中更多,看来林氏将来在女校的作用还是挺大的啊。
回到家后,朝颜喝了喝,润了润喉咙,便和顾孙氏说起了林氏的事情。
顾孙氏道:“亏得那蔡老夫人名声不错,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人。还讲规矩呢,最不讲规矩的就是他们家。”
“林氏也是有福,好歹从火坑里逃出来了。”
唏嘘了一回后,顾孙氏便开始说道:“女人若是嫁个不好的人家,这一辈子就毁了,想要走出来都困难。所以这亲事啊,得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选人,宁可挑剔一点,也不能将就了。”
孙雯点头道:“姨婆放心,我不懂什么叫将就的。”
顾孙氏道:“今年过年,村里打算继续请戏班子来唱大戏呢,毕竟咱们村里今年出了两个举人,一个秀才,这可是全村的大喜事。”
顾孙氏说起这事,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朝颜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写个折子让戏班子唱好了。”
就把蔡家的事情写成一个故事,帮蔡家出名一把。
顾孙氏听了朝颜的想法后,忍不住笑了,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真是半点都不吃亏。”她停顿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主意不错,是该这么做!”
顾孙氏对蔡老夫人意见一直很大,毕竟蔡老夫人在外头没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宜抛头露面,要相夫教子”一类的话,顾孙氏能看她顺眼才怪呢。
朝颜花了一天时间,呆在屋里,将戏折子写好。不需要她自己构思什么情节,直接将蔡家人的言行举止记录下来就可以。
写完后,她给孙雯看了看,孙雯也觉得可以。然后她们便将这戏折子交给了那戏班子,让他们正月十五的时候演出,朝颜直接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说道:“好好排演,到时候在县城里也演上几回。”
她打算到时候也让戏班子在城里开演,免费让城里的百姓们看戏。
那班主接过银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拍了拍胸膛,说道:“顾县君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唱戏的。”
他心中决定,以后他们去别的地方,也可以继续唱这个戏,并且打出顾县君的牌子,说这是她写的,到时候不愁没有客人来。
朝颜自然看得出他的想法,只是她对于这件事也是乐见其成,巴不得蔡家更出名一点。
在写完折子以后,她接下来的时间,要么拜访少玄真人,要么就同泰州的朋友们见见面,联络下感情。先前她所认识的不少小伙伴们,要么出嫁,要么亲事定了下来,朝颜不免有种光阴如梭的感觉。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新年就到了。
比起在京城,在五淮村这里显然更轻松一些。虽然村民们也知道朝颜的身份不同以往,但终究是从小就看着她长大的,加上朝颜的态度也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而变得高高在上,因此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忘了这件事,言语就比较自在了。
每一年的过年,大家都喜欢显摆一下自家的好日子。若是过去几年的话,还得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好的事情,但这几年则不同,大家的日子都是过得越来越好。
大家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坐在戏台下的位置上,准备看戏。在戏开演之前,大家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我女儿啊,染布的收益那叫一个好,上个月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足足赚了三十两呢!我那儿媳妇,以前性格那叫一个刁钻,现在在我女儿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小声了。”
“嘿,我家儿媳妇倒是个好的,上个月给我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虽然因为怀孕和坐月子,这一年来没法染布赚钱,但子嗣比挣钱重要。”
“我女儿亲事已经定下来了,是绿杨村李秀才的儿子,我那未来女婿已经是童生了,城里的举人都说他功课好,将来我女儿保不齐就是秀才娘子呢。”
“我家染的布是全村最好的!我儿子前几天刚去买了一百亩的田地,这日子啊,真是越过越有滋味呢。我前一个儿媳妇你们知道的,嫌弃我大儿子没本事,闹着要我们家写和离书。现在她倒是跑回来,说想复合。真是想得美呢,我已经给我大儿子重新相看好了亲事,我那未来儿媳妇温柔勤劳,我只盼着她能给我生下一个可爱的孙女。”
“哟,你倒不希望她生个儿子吗?”
“生个和朝颜一样能干的孙女岂不是比生一百个儿子有用?或者有雯儿那丫头一成的本事,我也愿意啊。”
这话说得五淮村的众人都纷纷点头,真有顾朝颜那样的能力,他们也是愿意拿一百个儿子来换的。
“不过今年最风光的还是春花啊,你看她头上的钗子,就是她家男人给她买的。身上衣服也是京城时新的花样,泰斌那口气可真是出息了啊。”
“是啊,我都在想,要不要让我家男人也做生意,我在家里染布就可以。”
对于五淮村的村民们而言,以朝颜作为目标太过遥远,让他们生不起追赶的念头,只能仰望,但顾泰斌就不一样了。顾泰斌在去京城之前,也没比他们能耐多少。而他的出息,无形之中给了大家这么一种错觉:只要他们努力,他们也能够和顾泰斌一样。
至于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顾泰斌的妻子则是一脸喜气洋洋地穿梭在人群当中。有时候当她听到了有人提到丈夫的名字,顿时笑容更灿烂了。
还有人问她,“春花啊,你家泰斌在京城,你不担心他吗?”
这里的担心可不仅仅是担心生活,更多的是是否担心会不会被那边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张春花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有啥担心的,我家泰斌可不是那种人,再说有我公公盯着呢。泰斌还让朝颜年后接我们一起去京城和他团聚呢。”
“你还真舍得那染布的钱呀?”毕竟张春花若是去了京城,他们家就没人染布了,也就少了这笔的钱,这好歹也要五十两银子呢。
张春花道:“舍不得也得舍,他一个男人在京城打拼,我也不放心,当然得帮他一把。”
事实上,张春花一开始也有些舍不得的,只是更舍不得自家男人。朝颜干脆和她稍微透露了一下顾泰斌的收入,一个月赚两三百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张春花听了这数额后,顿时舍得了。五十两和两百两,傻子都知道要选哪个。她干脆将她那染布的份额让给了和她关系好的大嫂一家。
大家不由夸奖起张春花对她家男人真是关心备至。
其他人或许没有她这样的魄力,直接丢下染布份额去京城中,却也有不少人考虑起做生意。
朝颜看在心中,也觉得这样的变化挺好的。倘若大家只是一成不变地守着朝颜赠与他们的东西,那她反而要看不起了。
不管怎么说,新的一年,五淮村有了令她感到欣慰的新气象。
等到戏台上锣鼓的声音敲起,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认真地听戏。这年头听戏是大家少数娱乐之一,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听上两回,自然十分稀罕。
这戏班子唱得也着实不赖,将故事唱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情感充沛,尤其是扮演蔡老夫人的那人,更是演技高超,几句唱词就唱出了蔡老夫人那种看似讲规矩,实则冷血的味道。
大家看得十分投入,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了,还有不少人将手中的瓜子当做蔡家母子,咬得嘎吱作响。
“唉,这林氏可真可怜啊。前半辈子用蔡老夫人用规矩束缚着,过得和活死人一样。被陷害后,蔡老夫人都没为她求半句情。”
“最坏的便是那姨娘,果然姨娘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以后谁家纳小了,我们家可就不和他来往了!”
等看到林氏的冤屈被洗刷以后,朝颜直接听到了重重的吐气声,所有人都对这个情节感到十分畅快。
不过在蔡老夫人母子开口留下林氏后,大家更是破口大骂了起来,骂这对母子不要脸。
还有人看得太入戏,想将手中的砖头砸过去,幸亏被人给拦了下来。
台上扮演蔡老夫人的人差点吓出一声的冷汗,都要唱破音了。
总的来说,这一出戏还是十分受到追捧的,大家看了一遍后,仍然不满足。
顾家和卫家干脆出面表示,明天继续再唱一遍的戏,大家到时候可以继续听。
与此同时,这出戏的原型也被神通广大的民众们给扒了出来。一时之间,蔡家的事情便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最后这戏班子终究在五淮村整整唱了三天后才离开,不过他们对此也是心满意足的。毕竟是不知道五淮村的人比县城的人还有钱,出手大方,给的赏钱不少。
这戏班的班主乐得眼睛都要看不到了,觉得真是不枉费他让大家辛苦将这戏排出来。
这出戏的热闹也传到了京城中,朝颜也放出风声,表示要让戏班子唱三天的大戏给大家听。
结果这戏在城里还闹出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有百姓太过入戏,直接上台要打那蔡老夫人和她儿子,若不是其他人手疾眼快,还当真要被他给得手了。
当然,等那人回过神后,便十分诚恳地道歉了。
因为没真的打伤人的缘故,班主便放过了他,还趁机利用这事宣传了一把。于是不仅是京山县,附近几个县都有戏迷听了风声,特地跑过来听戏的。
这戏班子也因此名气大增,还被请到了州府唱戏,可谓是人生赢家。
这戏的大受欢迎,也将故事的原型蔡家人给置在了火上烤。
蔡家的人出门都会沐浴在众人鄙视的眼神中,被指指点点的。蔡老夫人原本不错的名声也一下子跌倒了谷底。至于蔡乐海,他原本的名声就不太好,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蔡老夫人知道后,气得直嚷胸疼,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毕竟这戏上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她根本就否认不了。即使她将那罪魁祸首的姨娘给卖去挖土,做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菜,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她原本还想将那贾荷花卖去窑子里,只是后来清醒了过来。贾荷花再怎么说也是她孙子的生母,她孙子生母是妓女的话,名声也不好听。
蔡老夫人看这样不行,他们家经营那么多年的名声可不能这样毁于一旦。
她一咬牙,干脆让丫鬟搀扶着她,上五淮村找朝颜。
蔡老夫人头一回来五淮村,根本不知道朝颜家住在哪里,只能问村里人。
村里人便问她是谁,蔡老夫人的丫鬟嘴快,直接说了他们的身份。
那村民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们主仆,“哦,原来是那个蔡家啊。”
蔡老夫人感觉脸颊有点烧,她以前出行时所收获的都是尊敬的眼神,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只是有求于人,加上这几天蔡家的境况让她清醒了过来,才没有当场发作。
村民直接指了左边的那条路,说道:“哦,就在那边,一直往下走,走到最底就是顾家了。”
蔡老夫人便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越走就越觉得周围环境不对劲。怎么这么荒凉?而且还有股臭味?
最后他们主仆两在一处堆放着牛粪的场地面前停了下来,那臭味,熏得她们几乎要晕过去。
没错,这个地方正是五淮村的村民们拿来堆放粪肥的地方,明年正好拿来做肥料。
蔡老夫人哪里不明白,刚刚那村民,分明就是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的。
她气得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着,“真是欺人太甚!”
她的丫鬟忍着这股的恶臭,赶紧将蔡老夫人搀扶着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接下来,这丫鬟倒是学乖了,在问路的时候,没有老实爆出自己的家门,这才成功到了顾家门口。
当朝颜知道有人寻她的时候,走了出去,看到蔡老夫人,眉头微微扬起——她居然来了。
她的鼻子一向灵敏,自然闻到了她们主仆两身上那淡淡的屎味,忍不住捏住鼻子,“你们这是掉到粪坑了?”
蔡老夫人脸顿时黑了下来,朝颜这话让她想起了刚刚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她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说道:“我今天过来呢,是有事要找你。”
朝颜淡淡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朝颜一向很尊重老人家,但并不包括蔡老夫人这种人,对她,她连请她进屋喝杯茶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也亏得蔡老夫人知道自己有求于人,不然定要当场发作。
“我希望,你能够让那戏班子别再演那戏了。”她受够了蔡家被指指点点的日子了,这样下去,她儿子日后想找个好一点的填房都没办法。
朝颜直接就笑了,“那戏班子又不是我开的,我哪里有办法让他们听我的。”
蔡老夫人急道:“只要你说一声,他们肯定不会再演出了。”
朝颜讽刺道:“老夫人你一贯不是以守规矩自居吗?怎么,当牵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要我以势压人了?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我可做不出来呢。”
“你”蔡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指着她,手都在发抖。
朝颜微微一笑,“你若是觉得那戏班子有错,欢迎你去公堂上告他们,只要你找得出他们的罪名。你就算拉下脸皮,去找你的前儿媳妇来求情,我也是这个说法。”
这个蔡老夫人还真没法做到。说他们泼脏水吧,偏偏他们演的句句属实,真让公堂了,反而是让蔡家再次丢了脸。蔡老夫人觉得朝颜年纪轻,或许会比较好说话,这才想着从她这边寻找突破口。
朝颜一副为蔡家考虑的模样,“其实,我还有个法子。这戏班子爱演这个戏,所求的不就是为了钱和名吗?我听说他们自从排演这出戏后,最少挣了五百两。我想你们家如果愿意出五千两的直接买断这戏的话,这戏班子应该是愿意从此不再表演的。”
蔡老夫人感觉眼前一黑,他们蔡家虽然也是有名的富贵人家,但变卖所有的田地和店铺等产业,也就是一万两左右。五千两等于是蔡家一半的心血。
若是给了钱吧,蔡家家产去了一半。不给吧,蔡家的名声会越来越差,而且还会随着戏班子到处跑,而传遍整个大穆。一想到整个大穆都在拿他们蔡家说三道四,蔡老夫人便头疼欲裂,感觉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朝颜看她脸色变幻个不停,添油加醋道:“嗯,我听说这班主打算在今年之内走遍这个大穆,在冬天之前抵达京城呢。”
蔡老夫人手紧紧地抓着搀扶着她的丫鬟的手臂,小姑娘被抓得在寒冷的风中都渗出了冷汗,可见其力道之大。
那丫鬟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低声说道:“老夫人,我手疼。”
若不是疼到了极点,她也不会喊出声。
蔡老夫人回过神来,松开手,说道:“我们回去。”
她心中也清楚,就算她对顾朝颜低声下气,对方也不可能会帮她。为今之计,便是赶紧用钱收买了那戏班子,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莲子看着她的背影,说道:“若是她真的花钱买断了这出戏怎么办?”
朝颜笑了笑,说道:“那班主精明着呢,你信不信他肯定一转手,便将戏本卖个其他的戏班,再狠狠赚上一笔。”
莲子一想到蔡老夫人散尽千金,却发现更多戏班子排演这戏而吐血的模样,也跟着乐了起来。
朝颜回头看向了京城的位置,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也不知道那事的进展如何了。
京城岳家。
今年的岳家比往常要更加冷清,上门拜访的宾客没多少,想到岳家一天不如一天,岳清便觉得胸口堆积着满腔的郁气无从发泄。
都是那个不孝女!
他只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女儿岳照琴身上。
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岳清便多喝了一些酒,他索性到园子中吹吹冷风,散散心。
冷风往脸上一打,他差点要打喷嚏,人也清醒了大半。他正要回温暖的屋内,却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了说话声。人在听到声音的时候,都会潜意识地想要去倾听内容,岳清也不例外。
他顿足了脚步,停留在了原地。
“唉,咱们岳府的生活可真是越来越没盼头呀,这个月发下来的月钱都晚了半个月,害得我家差点没法过年。”
“没办法,谁叫岳家没势力,还没钱呢。要是先前的夫人还在就好了,我听说先夫人家可是皇商呢,家里最有钱了。”
“先夫人早就去世了,再有钱也不顶用啊。她的嫁妆也都落到了大小姐手中。大小姐和家里关系不好,怎么可能愿意拿出银子补贴家里呢。”
“手中有这笔钱,也莫怪大小姐有底气,硬是不肯同自己的父亲低头。我看伯爷也是个傻的,我若是他的话,直接将那笔钱拿到手,到时候拿捏自己的女儿再容易不过了。”
“嘿,你当伯爷不想呢。大小姐可信不过家里人,嫁妆都放在自己的好友顾县君那边。老爷想拿也拿不到啊。”
“傻啊,明的拿不了,就不会暗着来吗?直接偷啊,顾县君都回自己老家去了,她那宅子只怕也就是留几个护卫在吧。我若是老爷的话,就将那笔钱偷回来。这钱到时候不仅可以贴补家里,还能逼得大小姐不得不同家里低头。没有嫁妆,我看她要怎么嫁给二皇子。”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吹了这么多的牛逼,你也不是老爷啊,又不能给他做主。我看你啊,是今天吃多了酒,脑子都不清醒了,开始在胡思乱想。”
“反正也就只有我们两个在,怕什么。走,我们继续喝酒去。”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岳清下意识地将身子避开来,不让那两个刚刚吹牛逼看到他在。他这时候忽的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是一时兴起出屋,甚至都没带上人。
然后他看到两个穿着寻常仆役服侍的男子勾肩搭背地走了过去,因为背对着他的缘故,看不到脸,更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听声音,他也是辨认不出。想想也是正常的,这岳家的下人那么多,他总不可能一个个记住。
理智提醒岳清,他应该直接喝住这两个胡说八道的下人,好好惩罚他们。可是刚刚他们那一番话,却勾起了他心中的野心。
是啊,他完全可以这么做啊!这样不仅可以让家里银钱松快些,还可以逼得那逆女乖乖同他认输。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岳清便觉得胸口的郁气一扫而空,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他畅想了一回后,回过神来,发现那两个仆役已经不见身影了。
他昂首挺胸,回到屋内,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实在可行。哼,那顾家没什么根基,想来也找不到什么厉害的护卫。顾朝颜人又不在,宅子中只有她的一些族人在。
顾朝颜这死丫头一贯帮着那逆女同她作对,实在可恶至极。听说这丫头一贯会赚钱,想来家里也收了不少的钱财,干脆一并拿了回来,也好解一解心头之恨。
他越想越是坐不住,连忙让心腹过来,吩咐道:“你去找一些身手好的人过来,我有要紧事要交代他们。这事很急,要尽快!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我便拿你是问。”
岳清决定,等这事办成了后,再将那些人给解决了,将所有的线索抹除掉。到时候谁也查不到他头上来。嗯,说不定还可以陷害一下顾朝颜的亲戚,好让她同自己的亲戚撕破脸皮,闹一场笑话才好呢。
管事一叠声地应了下来,连忙去办这事。虽然不知道老爷要他做什么,但是从他狠厉的声音,便可以听出事关重大。
岳清则是坐在椅子上,眼前仿佛浮现出一箱箱的金子,那金子的光芒是这世上最美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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