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非和褚经年两人从小关系就好,跟兄弟没什么两样。褚老夫人的寿宴他自然是要过来的。只是朝颜看他刚进来时脸色不太好,像是谁有招惹了他一眼,不免有些纳闷。 不过盛非在褚老夫人面前自动换了另一番模样,装乖卖巧一气呵成,将褚老夫人逗笑得额头的皱纹都多了几道。 等褚老夫人寿宴过后,盛非才去了他们的院子中,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怒气,“你们褚家三房那老虔婆可真令人作呕。” 他一说三房,朝颜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抬了抬眉,“他们怎么招惹到你身上了?” 不应该啊,按照三房的德行,遇到盛非,不是应该捧着他的吗? 盛非冷冷地将褚王氏他们祖孙两的话复述了一遍,身上散发着一股的杀气。 朝颜怔了怔,没想到褚王氏还编排到归远身上去了。正所谓三岁看老,褚萍才五岁,能懂什么,她口中说的那些,还不是三房的人教她的。 朝颜自然不会跑去对付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但褚王氏的嘴太臭,她也没打算那么简单放过她。 她直接对莲子吩咐下去,“下次三房的人若是登门,就说我们招待不起他们那样的贵人。” 同归远在她心中的地位相比,三房便显得无关紧要。 盛非紧紧抿着唇,脸上依然带着怒气。 朝颜没好气说道:“你做出这表情给我看也没用,不少人皆生一双富贵眼。只要归远将来走得比他们都远,那些背地里诋毁她的人到时候自会舔着脸过来奉承。” 盛非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 他也只是为她心疼罢了。 朝颜直接戳她伤口,“姑姑那边的思想工作,你可曾做好了?” 盛非身子一僵,他娘的态度依旧坚决。他若只是纳归远为妾,那么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让她当她儿媳妇,她办不到。 虽然寿昌公主从小就疼他,什么事都顺着他,唯独在这件事上却半点动摇都没有。 朝颜看盛非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进展,心中更烦了。 “去去去,你还是走吧,别在我面前碍眼。等什么时候搞定了这事,再说吧。” 盛非早就习惯朝颜对他的态度,一边在心中腹诽着朝颜的脾气越来越差了,一边去找自己的好兄弟说话。 作为十分记仇的人,朝颜没忘记吩咐手下,给三房弄出点小事故。 于是褚王氏带着孙女出门的时候,便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原本牙齿就松动了不少,这一摔更是直接让她的牙齿掉了好几个,说话的时候漏风。 这年头并没有假牙这东西,褚王氏掉了这么多颗牙齿,哪里还好意思说话,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了。 朝颜听了这事后,才算是解了一点心中的火气。她不是喜欢说人闲话吗?那就让她以后没法说清楚话好了。 她这边都出手了,盛非也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很快的,褚王氏最疼爱的大儿子便因为工作上的小疏忽而被上司给训斥了一顿。 三房的人倒是想找朝颜这边帮忙说话,只可惜吃了闭门羹。 虽然朝颜能让三房的人吃闭门羹,但放寿昌公主身上就没办法了。好歹寿昌公主是她的长辈,以前对朝颜也挺好的。站在这位姑姑的角度上,朝颜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寿昌公主依旧包养得很好,雍容华贵的,看着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朝颜亲自给她泡了一壶茶。 寿昌公主喝完一口茶后,才说道:“那吴归远,原先是你的侍女,对吧?” 朝颜点点头,“她跟在我身边好些年了。” 寿昌公主望向她,眼神认真,“她来你身边的时候,你知道她的身世吗?” 朝颜在这点上并没有隐瞒她,“我在京山县的时候,就同归远打过交道,也很佩服她在那环境下,依旧能出淤泥而不染,保护好自己。” 寿昌公主叹了口气,说道:“你眼光一向不错,能得你的肯定,我相信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她顿了顿,说道:“倘若她没有将盛非这孩子迷得失了心智,我想我大概也会欣赏她这样自强自立的女孩子。” 朝颜不乐意别人这么说归远,淡淡道:“盛非也算是博览群花,归远没有那样的手段能迷晕他。” 姑姑觉得归远身份配不上盛非,她还觉得盛非以前黑历史太多,配不上她家归远呢。 寿昌公主被小小地顶了一回,也不恼怒。不过因为朝颜这护短的态度,她对归远倒是产生了一点的兴趣,有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够让朝颜这般护着,即使面对她这个长辈,也寸土不让。 寿昌公主想到自己倔强的小儿子,也开始感到头疼。原本她看盛非愿意和妙阳那孩子成亲,还很开心这孩子收心了。结果等两人成亲,各过各的,再看妙阳对她的陪嫁丫鬟简直是捧到手心里。寿昌公主见多识广,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这对夫妻的打算,无非就是相互合作,充当彼此的挡箭牌。 外人看盛非贤妻美妾在怀,只当他艳福不浅,哪里知道其中的底细。 原本她还不明白,盛非为何会心甘情愿帮妙阳,感情他心中依旧有人了。若是他喜欢的是别人,就算只是寻常的平民,只要人品好,寿昌公主也就认了。偏偏他看上的是吴归远,吴归远从小在青楼长大这事全京城人都知道。 儿女都是债啊。 寿昌公主唯一庆幸的是小儿子没有拿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只是被磨得久了,这才起了上门和吴归远见面的想法。 朝颜看姑姑拧眉的样子,其实也有点小小地同情起她来。 寿昌公主说道:“你放心吧,我并非上门寻她晦气,我就是想见见她。” 朝颜唇角微微勾起,“我也相信姑姑不是那种人。” 若是宜昌公主的话,还有可能使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她想了想,吩咐莲子过去同归远说这件事。其实也是想看归远的意思,若是归远不想见寿昌公主的话,那么她也会帮忙拦着。 莲子很快就回来了,冲着朝颜微微点头。 朝颜明白了她的意思,站起身,“我带姑姑过去找她吧。” 寿昌公主和朝颜并列前行,看着朝颜领着她穿过花园。她停顿了一下脚步,说道:“我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朝颜心中一跳,知道应该是欢欢、乐乐和何瑾在花园里玩。 她咳嗽了一声是,不动声色道:“欢欢和乐乐估计又在花园中祸害我种的那些花了。” 寿昌公主没有怀疑,反而笑了,打趣道:“我记得上个月她才祸害了你一盆兰花吧。” 姑姑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朝颜顿时就心痛了。她也不知道欢欢怎么总是喜欢跟她养的花过不起,而且便宜的还不祸害,只祸害贵的。 那盆兰花还是师姐给她带回来的,通体碧绿如翡翠,是十分少见的品种。她才欣赏了没几天,就发现刚开不久的花被女儿给摘了下来。 她的宝贝女儿手里还抓着那花,跑到她面前,露出了天使一般的笑容,对朝颜说道:“娘,你看,好漂亮的花,我特地摘了下来,给你戴!” 朝颜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只能原谅她了。 寿昌公主感受到侄女身上散发的“生如死灰”,脸上笑意加深。 朝颜一边回忆往事,脸色沉重,一边给小苹做隐晦的手势,让她将三个孩子带到另一处去玩,省得不小心被寿昌公主给撞见了。不然就按照何瑾那模样,只怕寿昌公主见了他本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说起来,也是因为寿昌公主今天登门太过突兀,都没下个请帖,这才让朝颜有些手忙脚乱。 小苹很快就退下了,最后她们一行人也没撞上那群熊孩子。 朝颜将寿昌公主带到归远的院子中,便退了下去。她主要是相信寿昌公主的人品,觉得她不至于为难归远。 寿昌公主瞥了一眼这院子,院子虽然不大,却十分精巧,距离客房和主屋都挺远的,安静宁和。 她进屋子的时候,嗅到了淡淡的墨香,可以想象出屋子的主人在里面读书的场景。 寿昌公主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窗前的女子身上,虽然她以前也见过归远,但只将她当朝颜的丫鬟,并不曾放心上。 她细细打量着吴归远的模样,姿容秀美,的确是盛非会喜欢的类型,只是眉眼之间的坚定,却又让人知道她并非表面上那般柔弱的女子。 她身上自带一股从容优雅的气质,比起她所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也丝毫不差。除此之外,还有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秘味道。 寿昌公主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她有些明白为何儿子会栽在她身上了。 “你便是归远吧?” 吴归远不卑不亢道:“见过长公主。” “不必多礼。”寿昌公主收回审量的目光,走到她面前,视线落在桌上那叠书上,然后顺势谈起了科举,“你对一个月后的科举,可有什么把握?” 即使面对着威严的长公主,吴归远也没有自己低她一等的想法,说道:“尽人事,听天命。” 寿昌公主玩味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不信命的人。” 一个认命的人哪里能做到她那些。 吴归远说道:“我自是不信命。这次若是考不上,下一次继续考便是。” 虽然她乡试的时候在泰州排名很不错,但整个大穆一共有一百六十八个州,她的对手是全大穆的学子。吴归远就算再自信,也不会说自己有必胜的把握。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这次的机会,展现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就算这次输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她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决心。 寿昌公主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即使是她的大儿子,也未必经得住她这种审量,只是她面前的吴归远却没有露出半点的怯色,神色坦然而平静。 她就不怕她这样的态度会惹怒她吗? 寿昌公主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她自己找到了原因。 她自是不怕,毕竟她对她并没有什么所求。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股难以忍受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半晌,寿昌公主开口,“我同意盛非娶你,但你必须同你娘断了关系。” 吴归远怔了怔,然后摇摇头,“只怕我没有这个荣幸。我想京城中多的是名门贵女愿意当您的儿媳妇。” 她永远不可能抛弃她娘。 寿昌公主眯了眯眼,“即使你娘给你带来了耻辱?” 吴归远听了这话,一贯平静的脸上掠过了薄怒,“我娘不是我的耻辱,她是最好的娘亲。” 若不是为了她,她娘当年也不会那般忍辱负重。 寿昌公主说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倘若吴归远会因此而不认她娘,那她反而会低看她。她继续说道:“若是不想断绝关系也可以,或者你放弃这次的科举。” 吴归远怔了怔,旋即说道:“恕难从命。” 寿昌公主说道:“若是真嫁到了盛家,你便是二品诰命夫人。而你就算参加科举,辛苦一辈子,也未必能达到走到三品的地位,何必呢?” 吴归远脸色多了几分的肃然,“但那些都是别人赐予的,而不是我自己的。” 比起依靠别人,她更愿意依靠自己。比起成为盛夫人,她更想当吴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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