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姐,这对镇宅的石狮子,只怕是有些不对。“唐虎杖声道。 查心桐挑灯察看,郭镇藩拍中一掌的地方,留了个如同火灼的乌黑掌印,现在过去了一个时辰,沿着掌印四周,石狮上炸开一片锅盖大的裂纹,如若这 ̄掌拍在人身上,即便当时不死,难保事后筋骨寸断! 唐虎杖伸手一拨,破裂的石粉纷纷而落,原来这个石狮子是石皮铜心,汉白玉之下,竟然包裹一个黄铜狮胚! 众人见此情形,赶忙将头侧向一旁。 乌衣巷自认戒备森严,落到现如今,连朱漆大门口坐镇的石狮被人换成了石胚铜狮,巷内巡防的护卫们竟然还懵然不知,让人不由暗笑,查家乌衣铁卫徒有虚名! 查心桐看着铜狮肚子上那个乌黑掌印,更是心惊肉跳,大姐赶忙唤过几个贴心的乌衣铁卫吩咐几句。 …… 三内巷本来就荒凉,自老管家查良在此受袭一事被传开之后,更被视为江宁第一凶地。 巷内新老住户早己搬尽,只有户户门上“吉屋待沽”的红纸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查心桐自认处理得足够心,可惜这一切,仍然被远远的三内巷中民宅上树梢上趴着的伙子看在眼中! 看完那几个乌衣铁卫们将两尊狮子用白布围了,抬入内府中。伙子收好铜质单孔望远镜,滑下树梢。 残败的院之中,他甩开藉以掩身的灰白斗蓬,露出绦系住的一身褐色衣衫。 伙子扶正头顶尖帽,拍拍白皮靴上的雪渍,心问道,“黄公公!番子有要事禀奏。” “外面讲!”门内传来尖利而简单的一句话。 番子已经服侍黄公公两年,知道这位公公重疾缠身,畏寒畏光,番子附在门外,心道,“番子担心隔墙有耳。” “杂家东厂的事情,谁敢插手。”黄公公冷笑一声,却似鹰隼夜哭,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现在咱东厂的厂公暂时姓钱……”番子扁扁嘴。 黄公公沉思片刻,才道,“进来吧。” 番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进门先被屋内扑鼻的药草气息熏出一个喷嚏,咳出一半,番子赶快捂住自己的嘴巴。 满屋烟气弥漫,屋内摆设物件显得越发模糊,霉迹斑斑的正堂之上悬巨幅岳飞岳武穆画像,大幅岳飞画像,右题字‘毋枉’,左题字‘毋纵’。 画像之下,摆放的却是一个木桶,木桶上架着蒸笼,一个背影盘腿而坐,木桶之中蒸煮药材,药草刺鼻之气盈于一室。 望着黄公公的满头银发,番子鼻子一酸,道,“公公,您前儿个在京城里才做了三十大寿……” “有屁快放!”黄公公嗤了一声。 番子打起精神,长话短,将乌衣巷私放铜狮一事认真禀报。 依大明例,唯有北京的北紫禁城和南京南直隶南紫禁城的城门口才可以有铜狮子。 江南查家虽然财大势大,乌衣巷门口,顶多也只配放上一对汉白玉的狮子。 此番查家私置铜狮,属于大逆不道的僭越之罪,若有言官记录,皇家计较,远可以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番子分析得口沫四溅。 黄公公将他的话头打住,道,“谁去办的?” 番子道,“风雷堂主郭镇藩。” 黄公公深感宽慰,道,“这厮有些办事能力,杂家记得他的名字了。” 番子将话完,躬身一礼,猫腰退了出去。 黄公公看看更漏,药蒸时间己足,这才步下蒸台。 也不知他启动什么机关,须臾,药雾散尽,屋内边角的铜鏡之中,显出一张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之脸。 室内空空,只有一烛孤明。 番子立在雪中,忽然听见黄公公房子一片嘈杂: 里面,就好象两酒鬼正喝得兴高彩烈,一个声音粗的问另一个道:“兄弟,你是哪的人?” 一个尖细的声音答道:“山西。” 声粗者道,“哇!我也是山西的,老乡,干一碗。” 声粗者又问:“你是山西哪里的?” 声细者答:“平阳府的。” 声粗者喜道,“哇,我也是平阳府的,再干一碗!” 声粗者再问:“你是平阳府哪里的?” 声细者答:“虞乡的。” 声粗者大喜过望,笑道,“哇!我也是虞乡的,再干一碗!” 声粗者接着问道,“兄弟,你姓啥?” 声细者答道,“我姓黄。” 声粗者道,“哇!我也姓黄!同姓三分亲,咱们再干一碗。” 屋内‘这二人’推杯换盏,显得热闹无比。 这时,番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将门轻轻一拍,嘶声道,“黄公公,您……又快要喝多了!” 屋里之人闻声,一下陷入尴尬的死寂之中。 番子早已习惯,紧捂双耳蹲在原地…… “我的黄万弟,你死得好惨呀!” 这声音既尖且利,蕴含刻骨的仇恨,如寒号夜啼,杜鹃喋血,撕裂头顶那片无情的夜空。 北风,在这一刻,也停了。 “黄公公,您身子要紧,明儿番子给您调齐人马,直接攻打乌衣巷,杀查战,杀查一清,杀尽下査姓人,替咱万爷报仇!”番子道。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黄公公在屋内深喘几口。 番子想甚么,望着烛光中黄公公佝偻的背影,含泪止了声。 “早点歇着吧。”黄公公完这话,浑身脱了力。 番子应声退下。 屋内烛光之中,黄公公以袖拭泪,却又擦下几根装饰用的假须,盯着这几根假须,黄公公抓狂地在脸上三拔两扯,露出唇上颊下没半点毛根的洁净肌肤! 黄公公痴痴道,“傻黄万,哥哥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可如今,哥哥我,男不似男,女不似女,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哥……都快成你的姐姐了,嘻嘻!” 黄公公倚着七分酒意,一时哭一时笑,近于癫狂边缘。 至此,众看官应该明白了,此人正是沛城镇守使千户长江濒伞下的干将,黄氏兄弟之中的长兄黄谦。 七星堆血战,百户长黄谦有幸死里逃生,可惜当时下肢重残,导致去势,七百后,峰回路转,黄谦堂堂九尺男儿,竟然进了宫,成了东厂一名执事太监。 只能叹,白云苍狗,世事难料。 公公黄谦长喘数声,对着岳武穆画像,对着‘毋枉毋纵’四字,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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