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整一个下午,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越下越大,远远望出去,雨幕仿佛在楼外挂了一道瀑布,把里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已渐暮,楼下店伙儿早已卸下门板,早早关门。元召百无聊赖的倚在栏杆上,用匕首削着几片竹签。
早些时,那女子果然吩咐酒店伙计带元召来到二楼,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内中陈设虽十分简单,只一床一几,被褥倒是很干净。
元召休息一会,雨便下起来,他便推门出来望雨发呆片刻,隐约间听到后院深处有琴声穿过雨幕断断续续传来,细雨生凉,曲音飘渺,他虽然听不太懂这个时代的古琴雅章,却也似乎觉察到了那琴声中隐隐透出的丝丝幽怨之韵。
他正听得入神,,蓦然耳朵一动,抬头向雨雾中笼罩的道路远方望去,不一会儿,隐隐有一辆马车冲破雨幕,飞驰而来。
那马车来的甚急,赶车之人全身蓑衣,看不清面目,只隐约可见是一条魁梧汉子。
雨中车子直奔到酒楼之前却不停留,绕过楼脚驰到后院院门处,那大汉跳下车来,上前叩打门环,不一会有人出来开门,不知了些什么,随之大开院门,那马车直入进去。
元召遥遥只看见后院大堂之内这酒店女主人匆匆忙忙迎到台阶之下,从马车上下来一大一两个女子,未及问讯寒暄几句,然后相携登堂入室而去。事不关己,元召自不在意,连日赶路,中午又喝了些酒,身上却有些疲乏上来,遂进到屋内,把匕首掖到枕下,和衣而卧渐渐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雨却仍未停歇,这个气自然少有客来,酒楼继续歇业。
元召溜达一圈,不见那酒楼女子身影,只几个店伙儿在收拾打扫。却见在靠角落板凳上坐了一条大汉,看身形当是昨晚那赶车之人。
在他面前桌上胡乱摆了几个酒碗,神情却显得很是焦躁,一会坐下,一会儿又到门前向远处路上看几次,似乎在等什么人。
元召也不去多事,吃点东西继续倚在栏杆楼柱子间打盹。 到的晌午时分,雨终于慢慢停下来,路上渐渐有行人走动,店伙儿打开店门,清理着门前积水。
远处长安方向来路上,忽然嘚嘚有马蹄声响起,那大汉神色激动,一跃而起,奔到路边眺望。元召看到一匹大青马自那方而来,马上一人看年纪二十多岁,剑眉朗目猿臂蜂腰,奔到那大汉面前,跳下马来,两人交谈几句,大汉连连点头,连忙奔后院而去。
元召却耳目极好,相隔虽远,隐约听到几句:“….都料理干净了….不必的详细,….,….决不让大姐知道分毫!…。”
他正低头沉思间,猛然感到一道锐利目光扫过,却是那男子心有所感,抬头只见一个孩童趴在二楼栏杆之上,一手拿个果子,在若无其事的啃着。
男子低头自嘲一笑,这几日精神真是太紧张了!好在危机已经解决,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了。
元召却是看的清楚,那男子腰间悬把帶鞘单刀,一身青衣,相貌十分英俊,美中不足的是额角一道斜斜刀疤,走动之际右脚微跛,浑身一股凌厉之色。
不禁暗自一晒:“呵呵,一枚汉朝帅哥,古惑仔咯,这人看来倒是个练武之人,不知道身手怎样……?”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到后院响动,只见早先那大汉驾驭马车转到楼前布幡下,与英俊男子并肩而立,了几句。不一会,有女子话声由远而近,自是此间女主人送客而出。
却见当头是一位三十许妇人,眉目甚是温和,边走边和女主人着话,后面跟了一个身穿绿萝纱裙的少女,身形尚幼,温婉可人,眉眼之间与那妇人有几分相像,却甚是挑脱,一路东张西望,满是好奇。
那妇人来到马车近前,欲待登车,回头却又有不舍之意。反是女主人劝道:“姐姐不必如此,得空妹一定前去看望。”又伸手抚摸那绿裙少女头顶劝慰一番,少女却十分调皮,虽频频点头答应,回首却冲那马车边站立二人伸舌做个鬼脸,那二人却只是满脸宠溺的笑着,想来已是熟知少女品性,习以为常了。
少女顾盼之际眼角忽然看到楼梯间站立一个孩童,斜背包裹,满身衣衫破旧,脸色漠然朝这边看着,不禁一愣,扯了扯身旁女子衣角。
女子顺她目光看去,见是元召,猛然记起一事,连忙道:“姐姐且慢!”
又招手唤元召道:“郎,你且过来。”
元召本待这一干人走后,向这女主人道一声辞行,听到召唤不知何事,遂走近前来。
女子却拉过他的手来,温言道:“你这童儿,这年纪单身独行,怎使人放心。我这姐姐心地慈善,你既然要去城中,正好顺路,且与你做个捎带。”
然后走去那妇人身边,想来是去知此事。
元召心下苦笑,本待不愿,却听耳边一个声音柔柔道:“弟弟,你为什么自己呢,你的娘亲呢?”入耳糯软甚是动听。
他回头看去,见话的正是那个少女,隔得近了,元召才看清楚,这绿裙少女虽然长得身形苗条,年龄看上比他大不了多少,也就是十来岁左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弯弯的眉毛,细碎贝齿,琼鼻,嘴角上翘如月牙般可爱,皮肤白净,面容生的十分甜美。正站在当地,笑吟吟的上下打量着他。
元召本来就不想与人多事,只是咧了咧嘴角低头转身向道上走去。
“哎….!”
那少女正要开口再些什么,元召蓦地感觉眼前一暗,却见是那赶车大汉拦在眼前,粗声道:“娃,我家姐好生问你,怎的如此无礼!”话中自含了一丝不满之意。
元召心下警惕,却并不抬头,只冷哼了一声,斜过身子迈步从那大汉身旁而过。
大汉见他如此懈怠,不禁有了几分恼怒,这大汉名叫马七,平日里本就是急躁的性子,他与那英俊青年赵远以及另外几兄弟与这少女母子虽有主仆之分,却十分忠心,这十几年来隐姓埋名只为感念旧主恩遇,细心呵护旧主人这唯一的骨血,自是从容不得她受的一点委屈。
当下不由多想,伸臂撸向元召脖颈,打算拽回这娃好好教训几句。元召眼角余光早有察觉,暗暗凝劲于右肘之间,正要朝那人腰间穴紧要处一击,让他吃些苦头。
忽听那少女急声叫道:“马叔叔,不要啊!”
见她急忙跑上前来,拉住元召的一只手,一面对那马叔叔娇嗔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嘛,不准你吓坏他了!”
那大汉连忙缩回手去,讪讪笑着:“好,好,不吓他,不吓他….。”
她一面又转头,笑嘻嘻的拍了拍元召衣服上的几根枯草,:“文姨对你很好啊,那么,听姐姐的话,坐马车走好不好?”
元召暗自有些无奈,他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以前执行任务时,一次次无情的杀戮早已练就了冷酷的神经,他也曾见多了太多人性的黑暗面,因此,在他眼里的世界是冷漠,无情和以自身生存为第一位的。
这次身遭大变,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古汉代,从某一方面起来,他的内心早已封闭成一个孤独的世界,与这里的一切是格格不入的,因此这段日子他一直排斥与不相干的人交谈。看这世界的眼底也多是淡漠无趣的。
可是被这少女纤细轻柔的手一握,却似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某种坚硬东西被柔软的触动了一下,他有一霎时的愣神,这种感觉很陌生,使他有丝不安,又仿佛有一点点很遥远的熟悉感,最重要的是,元召感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有几丝留恋这一只手的温暖。
一时竟没了勇气甩手而去,嘴里不由道:“好,好吧….。”
话出口却又暗自叹了一口气:“我这是心变软了?还是….见这丫头俊俏,变身萝莉控了?怎么这么想!简直….真是太邪恶了!”
那少女却不知他脑子里想的这些诡异念头,她对这孩童满是怜悯,径直手拉了他踩着踏板上了马车。
那大汉与那青年都并不再多什么,各自整理准备上路,只是元召经过青年身边时,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感觉他眼角瞥了自己一下,然后飞身上了那匹大青马,嘚嘚自去车前引路了。
元召坐到赶车大汉身旁,少女弯腰进到车厢里去了,里面话声停了下来,想是文姨和那妇人交代完毕,她从马车后下来,又绕到元召这边,用手摸了摸他的一头乱糟糟头发:“郎,自己好好保重咯!年纪….唉!”话语中却带了几分唏嘘之意。
想来她是一直以为元召是个无家无依的可怜流浪儿了。
元召对这酒楼女主人却是存了几分感激的,脸上带了憨笑:“大姐姐,谢谢你了,如果有机会,元召一定有所报答。”
文姨对他所的却并没放在心里,只是喃喃自语道:“元召?原来你这娃儿名叫元召,却一直不曾问过你,倒是一个文雅名字,想来你原来家里当是有读过书的,只是读了书有大学问了有什么用呢?就如我那负心的冤家……。”
声音渐低,神色却渐渐有些黯然起来,又朝车厢内挥了挥手,自回头向酒楼内走去了。
元召暗暗一笑,他却无心去探究别人家的隐私事。
只见大汉扬起马鞭,凌空一挥,吆喝一声,马车沿着大道而行,元召回过头去,看见酒楼那方布幡迎风吹动,“青郊外” 三个大字若隐若现,鼻端隐约似又有酒香袭来,马车越走越快,一会功夫转过路岔口,绿树已把酒楼遮掩,终于一点点再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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