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打量了易武阳一阵,“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易武阳好大名头,我道定是身高八尺,三头六臂。哪知竟是这般孱弱,还不如我一个女流之辈,当着令人笑掉大牙。”
易武阳头一仰,一绺发丝随风起舞,潇洒一笑:“秦总兵,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正待继续噪嗦,秦良玉摆了摆手,道:“你名头虽响,但也不是我要找的正主儿。”说罢,不再理会一脸尴尬的易武阳,转头向萧贱,道:“这位想必便是大盗无角蛑了,剑门客栈的王掌柜蒙您照顾,这些天可破费不少啊!”
萧贱略一思索,立马猜到那王剥皮遭龙襄二人殴打,为了寻求秦良玉重视,将罪过全推到了自己头上。于是一拱手,道:“秦总兵,冤有头,债有主,那王剥皮遭此恶报,实乃咎由自取,况且下手之人也并非在下,而是此处两名恶女,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好人。”
“你……”杨襄儿没想到萧贱竟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一时气结,对其怒目而视。
秦良玉冷笑一声,说:“素闻九头蚰蜒敢做敢当,没想到竟以年轻女子当做挡箭牌,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说到此处,她神色一变,双目含怒,道:“那半年前川军军饷被劫一案,是不是也要推给这两名少女?”
萧贱摇头道:“那是张献忠委托我们九头蚰蜒所为,他们拿了大头,我们只拿小头,其中次序,甚为关键,万万不可搞错。”
“无耻之尤!”秦良玉咬牙切齿地说,紧接着她重重一拍桌子,喝道:“给我将他拿下!”
话音刚落,楼梯上涌出近百名士兵,手持长矛,将萧贱此桌围得水泄不通。先前护卫秦良玉的两名高手走到萧贱身旁,道:“无角蛑,跟我们走吧。”
萧贱细探周围动静,发现除了酒桌之旁,在酒楼之下也有百余名士兵严阵以待,人人皆沉默如冰,纹丝不动,可见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他心下寻思:“如我孤身一人,要脱困而走,那是毫不为难,但眼下龙襄二人及雪莲在此,我如反抗过剧,难免殃及池鱼,我可如此这般……”
想到此处,心下已有计较,当下起身,负手而立,道:“秦总兵,一切好说,不过那军饷案子我只是从犯,要说主谋,此处杨天辰两名爱女也逃不脱干系,你万不可姑息养奸啊……”
“无角蛑!你好卑鄙!”杨襄儿与杨龙儿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秦良玉向双姝使了个眼色,随后道:“废话少说,本官自会明辨,吕玉郎,将无角蛑给我铐上。”
两名高手其中一人取出镣铐,走到萧贱面前,萧贱嘻嘻一笑,也不反抗,伸出双手,任其施为。
那吕玉郎将镣铐上锁,一拉铁链,道:“算你识相。”拖着萧贱便向楼下走去,身后士兵围拢过去,簇拥着二人,神色严峻,丝毫不敢怠慢。
秦良玉“呼”地起身,向易武阳拱了拱手,道:“易武阳,此案与你无关,还请你莫要多管闲事,你既已金盆洗手,我也不来与你为难,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易武阳站起身来,道:“秦总兵言重了,我早已改过自新,弃暗投明,莫说这与我毫无瓜葛的无角蛑,便是血龙门门徒被抓,我也只会冷眼观瞧。只是这无角蛑为人阴险狡猾,武功又高,要不要我略效棉薄,助你一臂之力……”
秦良玉一挥手,道:“不用了。”随即身子微侧,转向龙襄双姝,道:“二位,也跟我走一遭吧?”
龙襄二人急道:“秦总兵,你可莫要轻信人言,那无角蛑胡乱攀咬,我们可没犯过案……”
秦良玉微微一笑,道:“我自是知晓,不过有人托我寻找你们下落,我只不过忠人所托罢了。”
正在此时,一直缩在角落里的雪莲忽然冒了出来,颤声道:“启……启禀秦总兵,草民……草民有要事奏……奏报……”
秦良玉脸现讶色,眼见雪莲年纪幼小,于是和颜悦色地弯下身去,问道:“这位小妹,你有何事想要奏报呀?”
雪莲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声道:“这里人多,我和你回军营再说吧。”
秦良玉听她说得慎重,也不敢轻忽,于是便牵起雪莲小手,领着龙襄双姝及李季栖,下令全军启程回营。不久之后,数百人的队伍便排成长龙,浩浩荡荡地向剑门关开去。
易武阳及张卉心不知何故,也不远离,紧紧跟在军队之后。秦良玉此时不欲多生事端,对两人听之任之,也不加以驱逐。
那剑门雄关横在剑山正中,鸟飞难过,猴攀难越,端的是气势恢宏,千古垂名。秦良玉部队驻扎在剑阁县以北,剑门关之南,人数约有近万,虽然数量不多,但军纪极严,英勇善战,算得上是天下有名的强军。
秦良玉将杨龙儿等四人引入一间营帐,笑道:“郭少侠,你看是谁来了?”
话音落下,便听一阵衣物摩擦之声传来,一人身着粗布衣物,艰难从土炕上翻过身来,将头转向杨龙儿等人方向。
“郭师弟!”杨龙儿欢叫一声,急奔上前。谁知待得奔近,却突然定住了身形,双手捂口,目瞪口呆地望着郭树临。
只见郭树临四肢皆绑着木板,衣服敞开,身子缠着白布,其上隐隐渗出血迹。脸上毫无血色,眼见杨龙儿前来,勉强露出一笑,随即咳嗽不止。
此时杨襄儿与李季栖也看清郭树临惨状,纷纷上前,“这……郭师弟……你怎么伤成这样?”杨龙儿心中关切,出言问道。
郭树临重重喘了几口气,道:“没事,路上遇到几个渣滓,打了一架。”
杨龙儿等三人面面相觑,均想:“郭树临武功高强,寻常小混混便是一百个也伤他不得,怎会受如此重伤?”
此时,秦良玉走到郭树临炕前,道:“这位郭少侠不简单呐,一人与两百名天王军士兵相抗,居然还杀伤了其中数十人,也幸得他拖住敌人阵脚,我们才得以将敌人尽数俘虏。”
“天王军?那不是张献忠的部队吗?怎的你会与他们交手?”李季栖困惑地问郭树临。
郭树临苦笑一声,道:“说来话长……我被那旋风吹出鬼窟之后也算机缘巧合,落到了那栈道酒肆门口,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人烧起狼烟,还以为是你们其中一位,便急忙动身前去相会。谁知竟遇上了对头……”说到此处,他气力不继,停下喘息。
“什么对头?”杨龙儿性子急躁,出言问道。
“便是那‘算尽公道’朴算道,以及九头蚰蜒其中一人,叫作铁角蚣的,两人坐在地上,正点火生烟,似乎想要召集同伴。”
他歇了歇,喘息几声,继续道:“我知道这朴算道诡计多端,生怕他召集伙伴后对我们不利,便躲在一旁,趁两人不备,将那铁角蚣一掌毙命。之后那朴算道反应过来,大呼小叫,与我兜起了圈子。”
“这厮武功不行,轻功倒是绝顶,我追了他半天,来到了一处山角,见他一闪身,躲入山后,刚想追进,忽听周围弓弦声响,我心中一凛,急忙一低头,躲在岩石之后,果不其然,数支箭矢从我头顶飞过,插入石壁之中。”
“我抬眼四顾,发现周围草丛中,岩缝内,密密麻麻躲了不知多少人。那朴算道冒出头来,,大声道:‘这小子便是杨天辰的人,谁取了他项上人头,八大王重重有赏!’紧接着又有数人向我放箭,我矮身不出,那些人见射箭无果,便一拥而上,围攻于我。”
“我使动灭妖降魔掌,与敌人僵持,但斗到后来实在气力不继,手上挨了一流星锤,之后又中了几剑,眼看便要无幸,谁知天无绝人之路,秦总兵率人杀到,将敌人一网打尽,救下了我这条命。”
“后来你便在此养伤?还委托秦总兵去找我们?”杨龙儿问道。
“哈哈,不是我……”郭树临这一笑牵动伤口,咳嗽数声。
“是我!”一人自帐门口走入,朗声笑道。
杨龙儿三人转头望去,只见来人五十来岁,短须紫面,头发花白,显得甚是沧桑。但杨龙儿三人端详半天,也记不清何时与他有过相遇,不由心中狐疑,静观不语。
那人捋须道:“三位不必疑虑,我叫左良玉,当年在贵州我军队身中寒毒,要不是两位杨小姐甘冒奇险,去采集雷府逐阴草,老夫早就被革职查办啦!你们爹爹曾送信给我,说你们几位不日便会进川,意在劝说令狐九剑归降朝廷,着老夫多加照顾。谁知老夫在剑门关久候不至,只好请秦总兵帮忙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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