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假冒令狐九剑费力地直起身子,面对着张卉心,只吓得面无人色,以手撑地,拼命向身后挪去,一边爬,一边大叫道:“殿卫!殿卫!给我上!杀了这女子!”
张卉心微微一笑,道:“爆!”假令狐九剑鼻子登时爆出鲜血,流得他满头满脸。
张卉心收敛笑容,森然道:“你还不明白么?你之生死,全在我转念之间。”
假令狐九剑哪里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直吓得魂不附体,忽然之间,他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就此倒地不起。
“晕过去了?真是一名废物。”张卉心自言自语道。
易武阳眼见已无法再向这冒牌货逼问真正令狐九剑下落,当即手中加劲,数道炽热掌力击出,将周身殿卫逼退,闪身来到假令狐九剑身旁,将他高举过头,大喝一声:“这人是个冒牌货!你们真正的令狐门主早就被人调包啦!”
此言他运足内力说出,登时如在大殿中打了个霹雳,所有殿卫闻言均感错愕,停下了厮杀,纷纷转头向易武阳望去。
只见易武阳将那假令狐九剑高高拎起,神威凛凛,几如天神下凡。而那令狐九剑则形貌猥琐,裤裆中还湿了一大片,与易武阳形成强烈反差,完全不是令狐九剑平时那智珠在握的模样。
“门主……是假的?”所有殿卫脑中均闪过这个念头。
“你们还愣着干啥,此人乃是血龙门逃犯,他说的话怎么能信?大家听我号令,将此处敌人尽数杀了。”这时大门口忽然出现两人,大声下令道。众殿卫扭头一看,只见来人红袍镶金,左右而立,正是血龙门左右光明使。
殿卫们均犹豫不决,不知该当信谁,正在这当口,忽听大堂外一阵呼啸声传来,紧接着“扑通”“叮当”“呜哇”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殿外卫兵遭遇强敌,全然不是对手。
转眼之间,左右光明使身边骤然冒出两道黑烟,绕着两人头颅一卷,两人猝然倒地。黑烟即刻散去,那两人已成无头之尸,鲜血喷的满地都是。
萧颜的身形出现在两尸正中,叹气道:“都罢手吧,这位令狐门主的确是假的。”
他语气虽然充满惆怅,但发声之时却是隆隆作响,覆盖了大堂的每个角落,所有人皆听得清清楚楚。他一向在血龙门中威望显著,殿卫见他来此,更是绝无斗志,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萧颜,你不是身处黑牢之中吗?怎么会在此处?”萧贱吃惊地问道。
萧颜神色平静,道:“那丫鬟将洪左使放出之时并未锁门,于是我瞅准机会,也逃了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此时大堂之中只剩南宫心岚与那座前女子相斗,那女子眼见情势不妙,忙虚晃一招,迫退南宫心岚,身子一跃,向着殿后奔去。
“抓住她!她知道一切!”南宫心岚反应过来,当即喊道。
但那女子身形奇速,眨眼功夫便已远离众人,眼看便要消失在殿后。忽然之间,一道紫光闪过,那女子似乎撞到一堵无形之墙,连退数步,竟是反弹回大堂之内。她奋力定住脚步,望向那殿后方向,脸露诧异神色。
“南朱子,好久不见。”萧贱缓缓自殿后走出,沉声道。
“你是……萧贱?”南朱子神色渐渐由诧异转为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杀了我师父,居然还有脸在此拦我?我还以为你也被你徒弟杀了呢。”
萧贱并无半分动摇,说道:“多说无益,你已无路可逃,快快将令狐九剑下落说出,我们自会根据你的表现,从轻发落。”
南朱子左右环视,发现易武阳、张卉心,萧颜已将自己东西南三个方向堵住,而殿中血炎殿卫皆无动于衷。她武功虽高,此时也已插翅难飞,当即妩媚一笑,道:“你们这些萤烛之火,也想与日月争辉?好,我便带你们去见令狐门主,让你们死个明明白白。”
萧贱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以此时己方阵容来看,便是剑啸宫宫主亲至只怕也不敢正缨其锋,令狐九剑武功虽高,但比之己方任何一人都颇有不如,怎的南朱子会有如此自信?”
南宫心岚也赶上前来,焦急地说道:“我也去!”
萧贱摇了摇头,道:“令狐夫人,我知你关心你丈夫,但我们至今也不知令狐门主发生了何事,其中必有无数凶险,你如同去,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但我在此向你立誓,假如令狐门主活着,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我必将他交还与你。假如他当真不幸逝世,我也必将真凶交予你处置。”
南宫心岚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终于缓缓点头。
南朱子冷笑一声,大步向着后殿走去。萧贱侧身让开,随后与萧颜、易武阳、张卉心一起,紧紧跟在南朱子身后。洪龙吼犹豫片刻,也便即跟上。
南朱子走进一条狭窄悠长的走廊,打开数道铁门,进入一条幽深的密道之中。又走了没多久,几人发现前方出现微弱烛火,恍恍惚惚,不知是远是近。
又走了近百步,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已从密道中钻出。
萧贱仔细打量周遭环境,登时大吃一惊,原来他们竟已来血龙祭坛那血龙雕像的口中。适才那条密道,竟直接将圣火殿与血龙祭坛连接起来。
南朱子毫不犹豫,纵身自龙口跳下,径直打开地上铁门,沿石阶向血龙沼走去。萧贱等人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惧,纷纷效仿。
南朱子来到血龙沼的石梁之前,在一隐秘处拉动长杆,顶上登时降下一个巨大铁球,铁球上除了一道铁门,再无半条缝隙。
南朱子上前转动门把,将铁门打开,走进门道:“进来吧。”
萧贱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发现对方眼中均显出惊疑之意。
萧贱心道:“这铁球密不透风,莫非令狐九剑所在,是处于这血龙沼之下么?难道当真有人这般神通广大,在张卉心、易武阳、令狐九剑皆不知情的状况下,偷偷建造了这水下密室,来囚禁被绑架的血龙门门主?”
但此时多想无益,若要知晓真相,唯有冒险一途。
萧贱紧随南朱子,迈入铁球之中,萧颜、张卉心与易武阳也不甘落后,鱼贯而入。洪龙吼看了看铁球,又望了望血龙沼,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下去了……”
萧贱心道:“此行危险至极,此人贪生怕死,倒也是人之常情。”南朱子不理会洪龙吼,关上铁门,放开铁球内的一根铁链,那铁球忽然失去支撑,直直下落,沉入沼中。
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铁球忽然发出沉重落地之声。随即南朱子打开铁门,迈步而出,萧贱等人见门外竟无半滴水珠涌入,也不由感到奇怪。
几人出得铁球,发现已身处一条地道之中。
这地道中阴气逼人,几乎令人有置身冰窟之感。但这阴气与寒气不同,并不将人冻住,但却深入骨髓,使人心生恐惧、绝望、忧伤等负面情绪,如心志稍有不坚,便会身颤不已,甚至无法行动。
萧贱与萧颜一仙一魔,自是不惧。而易武阳与张卉心皆是尘世顶尖的炎阳内力,也尽经受得住。众人沿地道前行,眼见这地道中星星点点,全是磷火,虽不十分明亮,却也无陷入黑暗之虞。
又走了一盏茶时间,众人来到一片埋尸之地。只见放眼望去,尽是白骨。举目四顾,皆是坟堆。此地三面皆有地下水环绕,水声潺潺,但并无丝毫令人愉悦之感,反而类似于将死之人哀嚎,令人心生反感,但却偏偏摆脱不得。
萧贱长年赶尸,见此情形并不吃惊,扭头向南朱子道:“令狐九剑呢?怎么不在此处?”
南朱子身子颤抖,嘴角裂开,直至耳边,咯咯说道:“他就在你们眼前,难道你们见不到么?”
萧贱闻言大惊,念道:“道生一!”一柄符箓长剑悬空而立,随即剑身轻颤,一道微弱的剑啸之声发出,传遍了整个地道。
刹那间,地道之中的阴气,人骨,坟堆,泉水尽数消失,出现在萧贱等人眼前的,是一座广阔的血池,血池之内,是无数血龙褪下的蛇皮、血龙森森的白骨,以及刚刚出生,通体洁白的小蛇。
还有身着蓑衣蓑帽,脚踩草鞋,正将小蛇放入血中搓洗的令狐九剑。
“令狐九剑,你疯了不成?”易武阳瞳孔骤然收缩,大声喝道。
“疯?”令狐九剑停下了手中活计,摇了摇头,道:“易门主,我妙悟天道,返璞归真,怎么会疯?”
“那你为什么放下妻子、门派、教众不管,反而来此洗什么白蛇?”张卉心也按耐不住,出言问道。
令狐九剑柔声道:“明尊,连你这等超绝脱俗之人,难道也无法理解我所踏入的境界吗?”说话之际,他陡然抬头,双眼望向张卉心。
张卉心瞧见他的眼睛,心中大骇,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气为之所结。
那双眸漆黑幽深,竟是虚无之眼。
“你……你也快要练成至阳焚净了?”张卉心颤声道。
“至阳焚净?不……不……明尊,我对求仙成道、长生不死并不感兴趣,我只求战力,极强的战力,超越仙体,超越魔体的战力。”令狐九剑朗声道。
随即他声音变得瓮声瓮气,道:“所以,我练成了黄泉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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