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声音洪亮,显然内力充沛,鸿雁一听之下,立时辨出来者是谁,当即出言回应道:“易武阳,你怕是有所误会,你妻子并非我俩所杀。其中隐情以后我会向你解释。”
她这声音刚刚传出,便听得门外一声长啸。一条红影越过大门,如同烈火一般向鸿雁扑来。
鸿雁突出一掌,与那红影一碰,随着一声巨响,那红影与鸿雁皆连连后退,几乎同时站定。那红影露出面貌,赫然便是易武阳。
鸿雁沉声道:“易武阳,此刻大敌当前,我无意与你争斗。你那妻子虽然身死,但亦有复活可能,等此间大事一了,我再与你详述。”
易武阳双目通红,身子颤抖,道:“复活,鸿雁,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说罢,他身形一晃,再度如风火一般杀向鸿雁。
鸿雁无奈迎击,周身寒气遍布,空间宛如冻结,易武阳这炎阳驱血虽然神速,但在这寒气缠绕之下速度大打折扣,堪堪与常人无异。他咬牙切齿,在鸿雁周围游斗,想要趁虚而入,伺机下手。
鸿雁这寒气与至阴冰封那冰雪效果类似,但她体内真气远不如仙体,无法持久。而易武阳炎阳驱血也时效不长,两人这般对峙,看得是何人内力先行耗竭,彼时便要分出生死。
两人这般耗了一会儿,鸿雁忽然笑道:“这架打得毫无意义,恕不奉陪。”说罢,她骤然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易武阳大惊失色,忙收了炎阳驱血,运功于耳,细听声息,想要查知鸿雁下落。但听了半天毫无收获,不由心下着恼,一转眼瞥见郭树临神情木然,站立一旁,当下怒吼一声,道:“你这小子,定是与鸿雁沆瀣一气,害死了我妻子,如今还成了这满清走狗,实是罪该万死。”说罢,他双掌相合,一柄血剑从中出现,劈向郭树临。
郭树临傻站不动,直到血剑欺近身前,才挪动身子,堪堪避开。易武阳身随剑走,红光飞舞,将郭树临卷入其中。
易武阳身为血龙门前门主,此刻虽未使用炎阳驱血,但剑招也凌厉无匹。剑风四散,众人只觉得寒风袭体,不由得纷纷后退。
唯有柳如是神情紧张,牢牢盯着阵中二人,一刻也不眨眼。
眼看易武阳正大占上风,电光火石之间,郭树临极快地夺下易武阳手中血剑,向易武阳肩上一刺,易武阳大喊一声,向后便倒,众人瞧得真切,只见他右胸口出现一道伤痕,泊泊往外冒血。
柳如是尖叫一声,奔上前去,拦在易武阳身前,向郭树临道:“够了……他怒火攻心,故失了理智,还望郭少侠手下留情……”
郭树临面不改色,点了点头,抛去血剑,垂手退在一旁。
柳如是转向易武阳,撕下一片衣裙,将易武阳肩上伤口牢牢包住,柔声道:“你夫人之死,的确非鸿雁与郭少侠所为,你可怪错了人。”
易武阳被自己血剑所伤,火毒入脑,兀自昏昏沉沉。恍惚间竟将柳如是看成了张卉心,呢喃道:“卉心?当真是你……你可知我想的你好苦……”
柳如是双手一颤,如遭火噬,急忙离开易武阳,咬唇道:“你可认错人了。”
鸿雁现出身形,走到柳如是面前,问道:“柳姑娘……你怎知张卉心之死与我无关?”
柳如是先前那话语声音极轻,没想到竟被鸿雁听了去,登时哑口无言,半晌才支吾道:“我只是随口瞎说,安慰易门主而已。”
鸿雁不依不饶,追问道:“你以前认识易门主?”
柳如是皱着眉头,闭口不言,忽而迈开步子,扭头便走。
在柳如是动身的那一刻,鸿雁耳中传来柳如是那若有若无的声音。
“从前有一条古老的道路,上面空空荡荡,一朵花都没有。”
“后来有一朵花自远方飘来,在这条古道旁落地生根。”
“这朵花对它的新家很满意,但它也偶尔黯然神伤,想念它的故乡,但那故乡已经没啦。”
“它故乡曾有一位花农,对这朵花极好,这朵花想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生活,但遇到这位花农,总不免有几分故人之情,因此对那花农稍加照顾,以报答他昔日恩情。”
“话已至此,点到为止,往事如花,便让它随风而逝吧。”
随着柳如是退回人群,那声音也逐渐消失,鸿雁若有所思,凝立不动。
鲁管仲、钱谦益快步上前,将易武阳扶起,坐在一旁靠椅上,七手八脚地救治起来。
皇太极向鸿雁问道:“仙子,这人莫给便是散播血花之人?”
鸿雁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位伤心的莽夫罢了。”
众人本已放下心来,听了鸿雁这般说法,心情又沉重起来,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发白,便纷纷出门查探。待见到门外并无异样,八旗旗主大喜过望,立时护送着皇太极匆匆离去。
好端端一个婚礼不欢而散,鸿雁歉疚地对郭树临说道:“树临,抱歉了……没想到你我婚礼竟然……”
郭树临微微一笑,摸了摸鸿雁脸颊,道:“无妨,你我之间已无需走这等过场。”说罢,他骤然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那情状,便如急于逃离鸿雁身旁一般。
鸿雁知道事态正在失控,向着她无法预测的方向驰去,而她却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何处,这等情形令她不安至极。
这场意外似乎使皇太极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其后三日,他借口身子不适,身处后宫,连早朝都不上了。第四日凌晨,他突然下旨召见了几位重臣,亲口下令八旗旗主在属地自查,搜寻那制造失踪案的恶徒,如再有失踪案发生,那属地旗主便有玩忽职守之罪。
如此一来,众旗主哪敢怠慢?每日均带齐人手,在属地附近村庄巡逻,但那恶徒似乎听到了风声,偃旗息鼓,不再作恶。盛京连续数月不曾发生案件,皇太极虽不甚满意,但也逐渐淡忘此事,不再挂怀。
这数月以来,鲁管仲一面修桥筑城,一面寻找萧贱下落。但萧贱不知去了何处,始终不曾露面。
由于明清两国条约生效,边市开放,来往两国的商队也逐渐多了起来,张智难混入某间镖局,也来到了盛京,与鲁管仲碰面。这位傍着鲁管仲这颗大树,整日游手好闲,美其名曰寻找萧贱,实则到处瞎晃,将盛京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这天张智难又是早出晚归,鲁管仲见状,破口大骂道:“兀那色鬼师伯,整日里吃老子喝老子,却只知逛窑子,连半点活都不敢。明天老子不伺候了,给你安排个差事,去工地搬砖。”
张智难神色郑重,道:“废话少说,速速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便走。
鲁管仲见他不似玩笑,当即快步追上。张智难倒也没走多远,而是来到了正白旗附近的一条小巷内,在一黑暗角落停了下来。
鲁管仲见此地四下无人,不由捂着胸口,警惕地说道:“你……莫非见我生得娇嫩,想要……”
张智难怒道:“恁多废话,看这边。”
鲁管仲探出头去,向张智难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黑暗中蜷着一人,浑身干瘪,有进气没出气,显然已死去多时。
鲁管仲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师伯……原来你就是那吸血恶魔……”
张智难不耐烦起来,骂道:“你脑子咋长的?我不过发现此地有异,过来查看一番,没想到有所斩获。”
鲁管仲不再多言,上前查看。
这具男尸身着白衣,乃是一巡逻正白旗士卒,面色惨白,形容槁枯,与先前散播血花的死者一模一样。
张智难道:“还有。”说罢,他向着远方一指。
鲁管仲抬眼望去,只见小巷深处还有一堆事物,只是距离较远,看不甚清。
张智难道:“那里有三个,看起来死于一瞬之间,显然下手者武功极高……”
正说话间,鲁管仲体内母虫忽然出言道:“主人,小心,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鲁管仲登时变色,高声道:“师伯,小心……”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影自空中落下,向两人扑来。张智难身形奇速,瞬间与那红影斗做一团。
那红影速度快极,几乎看不清形貌,与张智难相较竟而略胜一筹。但张智难毕竟身负无尽之体,平手相斗绝无落败可能。两者斗了片刻,那红影发出绝望的吼声,猛攻数招,刚想抽身离去,张智难右足猛踏,面前土地化作流沙,将那红影陷住。随即张智难伸指连点红影周身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鲁管仲显出谄媚神色,道:“师伯好高的武功,不愧是天下第一……”
张智难摆了摆手,道:“废话少说,捉住此人功劳便算在你头上吧!”
鲁管仲大喜过望,拱手道:“谢师伯让此大功。”
话一说完,他立马变了一副神色,来到那红影身前,恶狠狠地说道:“臭小子,你之前挺嚣张啊……”
话说到一半,鲁管仲蓦地张口结舌,颤声道:“易……易门主?”
只见那红影面色狰狞,满口獠牙,但赫然便是易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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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管仲将易武阳押至多尔衮营中,牢牢看管。多尔衮得此消息,欣喜若狂,立马动身入宫,将此事禀报皇太极。没过多久,鲁管仲便得到通知,说皇太极要会同八旗旗主,即日会审这吸血魔头。
第二天一早,多尔衮辖地的清秋堂内,八旗旗主齐聚一堂,皇太极坐于正中靠椅之上,而其余七位旗主则左四右三,坐于两旁。鸿雁、郭树临、鲁管仲、钱谦益、柳如是等一众汉人则站在堂下旁听,以示公正。
易武阳身缚精钢铁链,跪于地上,神情呆滞,似毫无斗志。但他眼中偶然闪出一道凶光,也令人不得放松。
皇太极发话道:“鲁少侠,我且问你,你擒住此人之时情形如何?”
鲁管仲道:“秉皇上,当时天色昏暗,我突然遭遇偷袭。所幸我武艺高强,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在三百零一招之上,我使出金刚神掌,将他打得口喷胆汁……”
皇太极皱起眉头,道:“是,是,朕知你劳苦功高,但朕想知道,他袭击你之前是否有过其余恶行?”
鲁管仲耸了耸肩,道:“当时旁边的确有好几具干尸,不知是不是他干的。”
皇太极又转向鸿雁,问道:“鸿雁圣女,你先前说过那吸血怪物并非此人,但此刻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鸿雁上前拱手道:“启禀皇上,此事尚有疑点。先前那吸血怪物所制造干尸均会化为血花。而据鲁少当家所言,他所遇干尸皆毫无异动,说不定两者并非一人所为……”
皇太极摆了摆手,将鸿雁话语打断,道:“都是吸血,又有何分别?可能之前那怪物为了谋害朕,故而使出血花之计,而袭击鲁少侠之时无此打算,故而仅仅吸血了事。”
鸿雁点了点头,躬身退下,不再言语。但她心中疑虑却不断扩大,几如疯长的杂草一般。
皇太极站起身子,来到易武阳身前,威严地说道:“易门主,我听人说你在汉人武林威名素著,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恶魔。现下你即将恶贯满盈,还有什么话说?”
易武阳吱吱一笑,忽然身子骨一软,瘫倒在地,众人正觉奇怪。只见易武阳身形皱缩,霎时小了一圈,竟然脱出了那铁链,向着皇太极扑去。
这下变故陡生,谁也没料到易武阳缩骨功竟如此神奇,全然违反常理。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皇太极便落入易武阳手中,被他抓着脖子,生死只在易武阳一念之间。
众人惊恐地望着易武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一个不悦,立马便痛下杀手。
易武阳脸现邪笑,以低沉的声音说道:“柳如是呢?快让她出来见我?”
豪格大声喊道:“你这恶徒,竟敢犯上作乱,速速放开父皇,我们或可饶你不死……”
易武阳手指渐渐用力,皇太极脖颈上出现勒痕,豪格见状,还待呵斥,皇太极却怒道:“逆子,退下,莫要逞匹夫之勇。”
豪格只得悻悻退去。忽听一个清脆声音自人群发出,道:“易郎……你这是何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如是身子颤抖,已然走出人群,与易武阳遥遥相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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