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刚工作那会在演出前几天就开始的紧张兴奋,何沛媛现在算得上波澜不惊了,都下午两点多了她还在跑步机上溜达两千米的消食目标,尽管等会还要洗澡,还要去钢琴上练音阶,还要跟无赖合奏,姑娘依然从容不迫。
杨景行在沙发上看书呢,并非思想进步渴求知识了,纯粹被逼的,还因为翻页太快挨了跑步机上的批评。
何沛媛越来越不喜欢所谓大礼包中的风景视频了,审美严重落伍还影响自己的节奏,还不如看部电影或者带上耳机听点动感音乐。
杨景行只想扔掉书:“我帮你伴奏!”
何沛媛都被男朋友的诚意逗笑了,只见这家伙抱着吉他夹着小号拎着曲弦还拖着凳子,分明要大干一场。
姑娘自己挑的,先来吉他,杨景行刮目相看:“有胆量,佩服。”
何沛媛理直气壮地心虚:“我先休息两分钟。”
行,杨景行也热热身,先来个每分钟两百拍的找找感觉。
何沛媛气得跳脚:“你要循序渐进!”
剑拔弩张地互相仇视着各自准备,杨景行仔细调整弹奏坐姿,何沛媛也更认真地重来一遍拉筋动作。
重新站上机器后,何沛媛还瞧不起人:“你先开始。”
杨景行这前奏,很适合给风景视频配乐,只有你知道这是一首情歌的主题之一的缓慢流淌让人根本不想迈步,躺下来最好。
何沛媛领先一步,跑步机开始最低档运行。走了几步后,听见伴奏的加速了,她也能找准节拍地把速度上调到三。
杨景行还是慢条斯理的,有着自己的战术不求速胜,还能搞些即兴。
何沛媛边走边听,轻松得意,还眼神挑衅伴奏。
杨景行逐渐加速,但是不破坏音乐连贯性,但是言语就粗俗:“小屁股会扭呀,再快点。”
何沛媛先调速加快步伐再反手捂住屁股,不接对手的垃圾话。
“哪有你这样跑步的,手松开。”杨景行再加速帮姑娘跑姿,干脆站起来走近了仔细观察指正
到跑步机速度上升到十二的时候,何沛媛已经显出狼狈,虽然咬牙坚持着但顾不得其他了。杨景行开心了,终于掌握了主动权,如此作恶还没挨骂,他满脸的贱笑比手下流淌出来的曲子要欢快得多。
何沛媛体力真不怎么样,这一趟才跑了三百米,脚步都开始不稳了,但她不认输的表情,似乎是由仇恨支撑着意志。杨景行可能已经输成惯性了,主动把弹奏慢下来了还去按机器减速键。
何沛媛不要人假惺惺,她还能双手一撑把脚站到跑戴外沿上去,再盯着伴奏把自己脸上的表情从吃力变成伤心:“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是呀,姑娘可来着例假呢,杨景行连忙赔礼道歉,要帮女朋友做腿部按摩。
何沛媛抵抗着没安好心的黄鼠狼,她毕竟也是个演奏员,听出来刚刚的吉他乱弹中倒是有一段感觉有点意思。
杨景行惊喜:“听出来了?是不是很引人注耳,像媛媛一样备受瞩目。”
何沛媛似乎不是很看好:“你再弹一遍”
杨景行还真一直痴心妄想着要挑战女朋友的美呢,说是这段时间来通过许多生活点滴或者空想而得到一些素材,既然已经暴露了就拿出来审核审核吧。
刚刚那条旋律是上周收获的,来源于杨景行从纪录片中看到女朋友时心中产生的意料之外的感动,那种感觉很不同于看十几年前的照片,杨景行尽力描述:“就像电视里不是我女朋友,因为片子不是我的视角,不光新鲜还多了一种心动。”
艺术讨论嘛,大概了解了创作背景的何沛媛没打击讽刺,还挺认真的:“再弹一遍。”
杨景行还谦虚起来:“还不成熟不精致有自我感觉良好的,要不要听?
何沛媛鼓励的样子点头:“好呀。”
杨景行也介绍一下:“前天早上你打电话的时候,本来就百感交集,你又哭”
何沛媛很认真地点头,似乎明白那种感觉:“去里面吧。”
两个人简直端庄地在钢琴前坐下,杨景行还说明一下:“可能有点跑题,但是也没脱离宗旨。”
何沛媛都难过了:“别这么说我觉得瞎子也很美。”
杨景行点头,看看键盘,还得稍微酝酿一下。何沛媛也听众状态,抿嘴严肃。
一段长达一分钟的弹奏,听起来织体还有点复杂,一会双声部一会单声部,听觉色彩倒是鲜明,但是情感表达好像又模棱两可。
弹完后,杨景行先找借口:“有点肤浅单调,本来还没确定,有了这段我就想还是得用合奏的形式,至少也是三重奏四重奏。”
何沛媛认真点头。
杨景行继续显摆:“还有昨天,进媛媛的房间,感触”
“老公”何沛媛的声音虚弱。
杨景行担心:“不舒服?”
何沛媛的表情确实难受:“我有点矛盾就是又想知道你的创作过程,又不想知道,不想被剧透。”
杨景行笑:“那怎么办?”
何沛媛有办法:“你能不能把这些素材和灵感都记下来,用谱子,就算一点点可能都不会用的素材也记下来,可能有一稿二稿反正全都要以后再仔仔细细说给我听,好不好?”
杨景行有点怕:“那我要记多少呀,工作量很大的。”
何沛媛皱眉噘嘴把下巴往男朋友肩膀上一靠,屁股在凳子上几扭,很不舒服地嗯哼嗯一声。
杨景行有点招架不住,但还没彻底投降:“亲一个。”
何沛媛吧唧一口亲得可响亮干脆,语气还很赚:“谢谢老公。”
杨景行得寸进尺:“以后我每记一段都要亲一个。”
何沛媛高高噘起嘴唇讲话都不清楚了:“先给你,十个,二十个?”
杨景行兴奋:“这以后幸福生活有着落了。”
何沛媛想了一下收回嘴唇,严肃:“不行,不能故意拖而且你要记住心路历程,不然到时候说不清楚,就不算!”
杨景行点头:“行行,不过关我就还给你,算利息。”
“想得美!”何沛媛审视着男朋友,然后又变柔和,下巴更用力嘴唇又欲噘不噘地:“问你,老齐是不是也给过你好多灵感?”
杨景行思索一下:“以前,当然有过。”
何沛媛似乎还是艺术讨论:“哪些?举例。”
杨景行就为难的表情了:“过去式,而且也没这样搞过,她不稀罕我的创作过程,所以程度不一样意义也不一样。她自己都不关心,我也就把这种联系淡化了,特别是现在更淡化了。”
何沛媛就有点生气了:“她凭什么不稀罕?”
杨景行猜测:“不凭什么,可能是觉得这种东西不是很有意义吧。”
“故作清高!”何沛媛鄙视着却还是有点怀疑:“总会说一些吧?肯定知道哪个乐段是为她创作的,快说!”
杨景行想起来:“不是说不提过去”
“不行!”何沛媛也说话不算了,摇头就是用下巴给男朋友上刑:“我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景行咦嘿嘿:“这哪有什么战不战的?”
何沛媛理直气壮:“我就是要比!”
杨景行斟酌起来:“这个嘛,媛媛这个意识还是可以鼓励的,不过我觉得不太公平,一方面我的技术理论肯定在进步,对生活和感情的感悟力也在进步,对美的鉴赏也会进步”
何沛媛冷脸了:“对谁不公平?”
杨景行竖起耳朵:“电话”
何沛媛的电话还放在外面茶几上的,杨景行殷勤去拿来递给女朋友:“看什么情况,就那么说。”
点头又再确认一下来电显示,何沛媛笑脸按免提:“喂”
电话那头叫柳明秋的师姐也挺热情:“是我,唉,托了几个人想弄票到现在也没弄到,太火了吧!”
何沛媛呵:“就因为不火所以没黄牛,不然还简单了。”
电话那头亲热地指责:“谦虚过分等于骄傲啊,我等会早点再去碰碰运气。你们在准备了吧?”
何沛媛说:“还没呢,才两点半。今天都是老节目,你别麻烦了吧,有机会再请你捧场。”
柳明秋挺急切:“不行,好多曲子我都没听过。哎,晚上作曲家去不去呀?”
何沛媛看男朋友:“啊谁呀?”
柳明秋呵呵笑:“还谁呀,你男朋友呀!”
何沛媛惊恐表情,但语气平稳:“他去呀,正好在浦海,没出差。”
柳明秋遗憾赞叹:“可惜今晚没空山,你的版本一定是最好的。”
何沛媛谦虚:“别这么说,我脸红,你还不知道呀,在学校就垫底的。”
“又谦虚。”柳明秋想起来问:“你现在在哪?我在豫园这边。”
何沛媛说:“在家,没事干,看看书。”
柳明秋又赞叹:“心态真好,向你学习。”
何沛媛的表情比语气还不好意思:“看闲书”
电话那头又担心:“没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吧?”
何沛媛简直有点慌张:“没有”
柳明秋就建议:“有空陪你的话,明天叫他一起,不知道行不行?方不方便?”
何沛媛又放松了:“可以呀,他明天有时间。中午吧,中午有时间。”
“好,就中午!”柳明秋爽快:“我也跟我男朋友一起,可以吧?”
“好呀,认识一下。”何沛媛顿时八卦起来:“你那位哪里人?”
柳明秋介绍:“扬州本地的,家里开书场。”
“哦。”何沛媛笑起来:“好呀,一家人!”
“有机会到扬州玩,沁春书场,本地还有点名气。”柳明秋似乎知道何沛媛的爱好:“他家蟹黄汤包,面点都还不错。”
何沛媛进入状态了,给师姐介绍那什么路上怎么走一条小巷有家苏式点心店也很值得尝试:“明天我带点给你们尝尝,让你那位行家评价一下。”
“别麻烦别麻烦。”柳明秋还有点歉意:“昨天没问你,有外人不太方便,真的想跟你聚一聚,原来在学校我们两说话最多,可是请你了不知道请不请杨景行,好像都不太好,哈哈”
何沛媛客气:“没什么,都是校友,他正好有时间我跟他说过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太好了。”柳明秋夸张语气:“能认识享誉海内外的音乐天才,好荣幸呀!”
何沛媛要呕吐的表情,但语气还是坚持住了:“别这么说,他还是师弟呢。”
柳明秋哪能想到享誉海内外的师弟正在那边伸长嘴巴轻薄师姐,她好像还很当回事:“不知道浦海有没有好点的曲杭菜,不知道他的口味”
“他很随便的。”何沛媛看着男朋友还有点犹豫:“口味都差不多。这样吧,虹桥路有家福慧轩还行,看你们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这么定了,柳明秋还谢谢师妹帮忙订座,明天中午十二点碰头,今晚还要看运气了。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后,何沛媛再看着男朋友就打电话到餐厅定位置,然后有点不满要发泄:“就觉得目标是你!”
杨景行认为不一定呢,万一真的是自己连累了女朋友,他也会负责的。
节外生枝这么些事导致好些计划任务都没完成,连两千米都没走完,早早吃点东西之后何沛媛就要去跟伙伴们集合了。
为了不“秀恩爱”,何沛媛只准男朋友送自己到单位门口。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三个多小时,杨景行直奔峨洋,还能赶得上盒饭再把肚子填饱一些。
华年播放器的安装量在今晚肯定能破十万,虽然数据表明其中有一多半的用户还没有开始深度使用,甚至相当一部分都不登录账户,但是这些都是预计之中的,峨洋的目标是做长期,现在还在摸瞎试探阶段,要的就是多多发现自身的不足。
法定假日,员工们在还六个小时一轮两班倒,杨景行今天也多坚持了一会,眼看七点了才结束跟黄倩池的聊天准备离开。
员工们好像也摸清老板的路数了,看杨景行走路的样子就有人说再见,青兮还恰好地从工位出来到过道跟老板走到一起。
杨景行对员工点点头,青兮好像没看见。不过杨景行步子大,走上前去了。等出了前台,落后老板几步的青兮就说话了:“等下。”
杨景行回头,似乎摆出一副老板样子。
可是青兮走到老板跟前又是目中无人的样子,自我一下才抬脸抬眼看看。
杨景行还得开口:“什么事?”
青兮似乎又进入个人世界,然后再抬头看老板:“为什么?”
杨景行不明白:“你说什么?”
青兮给老板的脸色还是有点淡淡微笑的:“我的部门发言没录下来。”
杨景行点头想起来了:“对了,跟你解释一下,你唱的这首歌给我带来过一些麻烦,原来在网上删这些东西花了不少代驾,有心理阴影,所以别介意。”
青兮扯嘴角保持住,疑似冷笑,至少也是敷衍吧,脸蛋再白皙好看也不会增加亲和力热情度。
杨景行又说:“我有事先走了,别介意,辛苦了。”
青兮还是不错的嘛,帮老板按电梯,然后似乎还陪着老板等电梯,左边的在下来,右边的在上来。
杨景行找话说:“下班了?”
青兮眨巴眼睛,好像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心情还不错。
自己好歹是个老板,杨景行也懒得多看一眼了。
上来的电梯先到八楼,停下开门,里面没人,杨景行抬脚进去,青兮后脚跟上。杨景行不要人帮忙了,自己按负一楼。
电梯下行,青兮转身面对老板侧身。
杨景行真是贱,有转眼看看。
青兮不看人的:“我很喜欢这首歌。”
杨景行点头:“谢谢。”
青兮是犹豫呀还是郑重的缓慢语气:“如果,或许是显然对你很重要,我向你道歉。”
杨景行是宽和老板:“不用,小事。”
青兮还是抬眼看看讲话对象:“其实曾经怀疑过这首歌是不是你写的。”不客气的话倒是说得比较轻柔。
杨景行呵呵,似乎没介意。
青兮又说:“现在不怀疑了,我确定。”
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杨景行就呵呵。幸好公司只是八楼,电梯已经到底,杨景行又能老板风度:“先走了,拜拜。”
青兮又按了八楼,对老板灿烂一下,还举起手来弯弯手指:“拜拜。”
演出开始前五分钟,杨景行才在检票口外跟张毅捷碰上头,当然得表示歉意。张毅捷只是遗憾杨景行错过了检票高峰期,甚至开始检票前的场景也值得一看,如今来看三零六的听众们可跟两年前不一样了,那就是冲着三零六来的。乐迷们检票前就一群一堆地聚在一起津津乐道,不光分得清每个青年女演奏家还能对原创曲目评头论足,甚至还有一些人是带着礼物来的。
杨景行笑问:“有没有听到夸刘思蔓?”
张毅捷点头透出克制的高兴,又笑:“对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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