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一支黑箭,破风夺命,
一手鹰爪,霸道擒拿。
破风声起,瞬息便又止,只因箭已破风至,爪已擒拿锁喉。
快!只是瞬息!
这边的芍药,那边的狗娃,都惊恐得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那两道,差距悬殊的身影…
沉重的呼吸声掺和着周遭烈火辟啪声,在此间起起落落。
血淋淋的青布鞋,徐徐离地起……粗手形成鹰爪,像老鹰抓鸡一般,死死地抓着夏寻的脖子,把他那凌空提着…
手,抓得很紧,几欲让人窒息。
颈间血液,迅疾上冲,那他憋得满脸通红。但,他的神色依旧淡定,两眼轻蔑地看着三尺外,那张渗人的“持金刚”面具。
“装…”
声音不大,就一字,冷淡在夏寻紧绷着的牙缝里泄出。
“咔咔…”
魄香主那只粗糙的大手掐得更紧了一些,仿佛是要把夏寻正欲吐出的话语,掐在他的咽喉中一般,死死紧掐。
情况,有些不妙。
“莎莎…”
芍药顿时慌了,两手迅盛起青芒扶在地上,准备随时强攻,先制人。
此时的状况,和夏寻在来之前给她的很不一样。魄香主身上的杀意,实在让人看不出半分虚假。特别是那只随时夺命的粗糙鹰手,它正在徐徐断绝夏寻的生机…
但,
纵然如此,夏寻的情绪也没有变换丝毫。反而,艰难地咧出了一道,“果然如此”的笑容…
“继…续装”
“……”
粗糙的手掌,这次没有再增加力道。因为,只要再稍微用力,那他手中的人儿必然就得一命呜呼…
似乎,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场戏谑的玩意。
“你不怕死?”
夏寻的笑更胜:“你…敢…么?”
“怎么不敢?”
“那…就杀了…我…呀…”
嚣张…
自穿过深巷,见到魄香主后,夏寻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句句狂妄轻蔑,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似有持无恐,也似别有动机…
但在外人眼里,他就像一个求死的人儿,有些不知好歹。
“……”
粗糙的大手继续掐着。一双充满杀意的阴狠眼神在凝视着。凝视着,那正被窒息一一滴抽去生机的血人…
“咳…额…”
夏寻翻起死鱼般的白眼,满脸的涨红开始泛成淡淡黑紫色。鼻息沉缓,几乎呼吸不到空气,干涸的喉咙出涟漪声…
他,快完全窒息了…
突然!
“冲冲!!”
两根臂粗藤蔓,就在魄香主脚下破土而出!急如风,去如电!直刺那“持金刚”面具下三寸,咽喉间…
“冲…”
面对突然袭来的两道如剑青藤,魄香主神色不变,就连身子也没动弹一分,粗糙的鹰爪仍旧死死地提着夏寻…
“……”
他没动…
或许,他是来不及动,更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不动的!
因为,两根青藤破土刺出,半丈后,便停了。就停在魄香主咽喉皮毛处,不多不少就距离一毫长度。
若,再进一寸,喉必破,人必死!
这是威胁…
“放开他!”
芍药两只纤手绽起青芒,按在温热的青砖石上。秀眉凝皱,她的脸上盛着罕见的狠色,正盯着那道魁梧的身影。
“……”
魄香主没话。
阴沉的两眼眯眯成阴月,看向芍药,略有所思…
“我让你放开他!听到没有!”面对两道刺来的狠辣精光,芍药毫不示弱地把眼眸瞪得更大了些。嘴微撅,粉脸狠色逼人,恰似一位随时都会起狠来,抽人巴掌的泼妇。
四目相对持,互不相让,两缕无形的情绪瞬间交锋!
前者,阴沉狠辣,杀意凝聚,似下山猛虎。
后者,狠怒倔犟,决绝不屈,似护崽母狼。
四目交击,溅起两朵星火花。无形、无色、又无味,却战得激烈。
两人之外,数丈之内。空气,逐渐变得压抑沉闷。炙热的烈风,仿佛受到恐吓一般,稍稍缓下了翻腾。方圆千丈的荒村正在迅猛焚烧,而,此处一隅却渐渐冰冷…
“放开他!不然我会杀了你!”娇声怒斥,芍药怒瞪的眼眸布满血丝,隐约间还能看到一层薄薄的涟漪。几缕零散的长不断抚弄着她的鼻尖,让得她那娇嫩的脸蛋显得有些萧瑟凄凉。
而,这张萧瑟凄凉的脸蛋上,却在散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气息。
凶横地逼向目光的那头!
“……”被喝者,无话。
“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
狠愈狠,母狼的狠愈决绝。
“……”
“莎~”在母狼舍生忘死的嘶吼下,猛虎下山的步伐好像有了一丝犹豫,阴沉的眼皮子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装…”夏寻的双眼,已经被粗糙的鹰爪掐成两片,惨白肉膜。但,那一抹诡异的笑容,仍淡淡地挂在他那紫得黑的脸上。他和此时的芍药不一样,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舍生忘死,而是有恃无恐…
只不过,这也只是神情上的有恃无恐。实际上,先前他预料的那道让人无恐的倚仗,至今都未曾出现过。
而此刻。他,却就要死了。
正是那位本不该下杀手的魄香主,正在默默地下着杀手…
青烟飘凌,烈火焚俱。
四周烧声大作,此处沉闷寂静。
阴沉的狠辣,决绝的愤怒,淡定的微笑,还有远处狗娃的惊恐。四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凝聚在这一隅数丈地里,相互徘徊。
时间流逝,在一一滴消散而去…
夏寻的生机,也在流失。意识逐渐模糊,眼帘一颤一抖缓缓掩下…
刹那…
有人忍不住了!
“放手呀!!”
“啪啪!”
芍药终于忍不住犯难了!
一声嘶声裂肺的矫喊,细嫩的双手狠狠拍落地上青砖!
“嚓!嚓!”两根随时夺命的青藤突然刺出,夺命!
青藤藤尖,只离目标一毫之隔!这样短距离的攻击,非圣人不可躲。所以,眼下这只下山猛虎,也不可能躲得开!
“……”
但,他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躲。
两根青藤藤尖,在碰触到魄香主咽喉皮肤的瞬间,便止住了…
不是芍药手下留情,而是这皮肉太坚硬!藤尖根本就无法再刺不分毫!
“不是天启境…”
芍药霎时傻眼了…
这魄香主的咽喉皮肉有多坚硬,在那一瞬间,她很清楚。
那是比金石还坚,比精钢还硬。这,根本不是天启境可以拥有的护体手段!
是王者境!
因为,唯有王者境才能有这能耐,把聚气锻体的手段,炼至冲天强者全力一击而不伤丝毫的地步。
而,眼下这位魄香主,就是这么一位睥睨苍生的王者!
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魄香主,没有反击,也没有话,他把目光扫回夏寻的脸上。
“……”
夏寻一直诡笑着的嘴角,逐渐弯了下去,临近死亡边缘的他,已经在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维持那一抹微笑了。
但,那抹诡异的笑意仍浮在他的脸上。
意识悄然消散…
“姐姐…”
之前被夏寻示意不要话的狗娃,匍匐不动在地上。原本恐惧的神色,不知何时起,变得坚韧了许多。他泪眼朦胧地看着芍药:“你们快走吧…不要管狗娃了…”
“你们快走吧~不要管狗娃了…”
“你们走吧……”
“……”
凄凄惨惨,冷冷凄凄。
狗娃怜人的凄喊,并没有引来那边人儿得丝毫回应。
魄香主,依旧阴沉冷静,而他眼中的狠辣,却化了许多的犹豫与无奈。可是,他没动,粗糙的大手,还是一动不动地紧掐着夏寻的脖子…
他不能死!
“放手呀…”
芍药只是傻眼了片刻。很快,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决绝狠色,甚至变成了疯狂。
他一定不能死!
即便,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撼动这座大山分毫…
但,有些事情,不是没有可能便不去争取的。
而,眼前这位将死少年的生死,于少女而言,恰恰就是这些可以以命相争的事儿。虽然,她们只是熟络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我让你放手啊!!”
“破破!”
嘶声不再是裂肺,而是裂心。少女一声,是心肝几欲寸裂的咆哮。娇嫩的双手,瞬间凝起,又随声狠狠拍下。
一拍之下,青砖石裂。又是两道青藤携青芒,破土迸炸,爆射魄香主两腿!
这次破土的两根青藤比之前两根去势更猛…
“嚓嚓~”
可以,这次的攻击,却连魄香主的黑衣都没有破开一线,便止在了布衣外…
“放手呀!”
“给我放手呀!”
“……”
“破破破…”
但,少女并没有停下手来。
手拍下又抬起,再拍下。伴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疯狂地拍打着地上青砖…
一掌拍下,就是一道青藤迸炸。一道比一道去势更加凶狠迅猛。然而,无一例外,所有暴起的青藤藤尖,都止步在了魄香主的紧身黑衣,丝毫之外。
不动分寸…
“放手!”
“破…”
疯狂地拍着,疯狂地喊着。
原本,斯斯文文的少女,此时就像一位疯了的市井婆娘一般,为了从强人手里夺回心爱之物,顾不得斯文与矜持,疯狂地反抗着。
但,那一道道从地上破出又止下的青藤,却都在残忍地告诉她,一切其实都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蝼蚁,又怎能搬动大山?
……
青砖绽裂,纤手亦绽裂。
青藤百道,道道停在黑衣间。
纹风不动。
“破~”
“你放开~他好不好~”
“破~”
不知道挣扎了多久…
只知道,梨花一枝春带雨。当看到夏寻逐渐低下的头颅,弯到颈脖,没了呼吸时,爱哭的少女,又哭了…
只知道,地上的青砖被拍成了渣粉,粘合着些丝丝血迹。少女的咆哮成了沙哑且无力的哭泣哀求。一边哀求着,一边无力地拍打着地上砖砂。
细嫩的手,此时不再细嫩。红肿充涨,宛如猪蹄。几道崩裂的伤口,正在丝丝流血。虽然,拍打地面的力气已经比先前癫狂时,去许多。但,对于一向怕疼的少女来,这一下下的拍击…
一定很疼,
但,这样的疼,远比不了她的心疼…
随着力气减弱,现在破出而去的青藤,也只是象征性地冒出根苗。还没长起多高,便止住了…
但,拍打地面的手,从未停歇过。
似乎是在告诉前来夺宝的强人,她仍有反抗的力气…
“求求~你放了他~~”
“放手~好~不~好…”
“……”
两行湿答答的泪渠,从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眸流下。浸花了,她那花儿一般的脸蛋,又哽咽了她的鼻息与嘴。最后,连细弱的哀求声,也都被哽咽得吐字不清…
楚楚怜人。
……
手拍着,她哭着。
有人儿看着,也有人儿似乎死去了。
“哎~”
“持金刚”上的两只阴沉目光,最终还是忍不住化去了。
没辙…
谁让那少年,早已抓住了他的尾巴…
“你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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