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连起,金银铜钱撒。
万余红袍随风猎猎,数不尽的人潮直去十数里,围堵问天脚下。乱哄哄一大片,近的是百姓,远的是修者。大山上下,是儒者儒生。楼宇凭栏,是钱势贵人。远远望去,那一个全都是人,人叠着人,是只见人头不见人影,人影都叠在人头下,壮观至极!
这二十年来,岳阳城能在一个地方,同时聚下如此多的人。是继那场惊世大战之后,从未有过的事情…
唰…
“停!”
“哒哒哒!”
十里红龙全数盘卧到了大山脚下后,人海最中央的夏渊大手朝天抬起,暴喝一声:“下马!”
哒哒哒!
不论七星弟子道人,还是红衣蒙面人,万余人马,随之齐齐翻身下马,很有气势。
紧接着,鞭炮声停了,漫天随红花止了,漫天金银铜钱雨,也不再落下了。方圆十数里顷刻为之一静,没有声息。
唯和风渺渺,吹摆漫山翠竹,起起伏伏。
山下的人海看着山上,山上的人儿看着山下的人海。无数的目光,隔着一片绵绵竹林,遥遥相望。
夏渊瞟眼夏寻,而朝着大山头,像是在示意着什么。
“去吧。”
“……”
夏寻知道夏渊想要他做什么,但他真的不乐意做这事呀。这与面子无关,与心性有关。但是,事到如今,夏渊的架势都摆到这地步,也就由不得他这个不字了。
被迫无奈,唯有随意。
头,夏寻缓缓走出十余步,来到挤满了戒备儒生的上山道口前,停下。
目光随着山道上的人头,一路上眺。看了一会,他并没有找着那道熟悉的倩影,但冥冥的神识间,他能感受到芍药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山上突然放声大喊!
“芍药!!”
两字声大,幽幽回荡大山上下。
此时,山腰上。
“你放开我!”
“……”
山腰广场一角。
芍药正使劲地往山道口,迈着步子。同时飞甩着被刀师傅牢牢抓住的手,极力挣脱。奈何,她身后那一脸无辜的刀师傅,就是一副打死不放手的样子,让得芍药只能拖着他那肥壮的身躯一并走,走得缓慢。
“芍药呀,我这不能放呀。若放了你,先生肯定得打断我的腿呀…”
“不行!你赶紧放手!”
“不行,我不放手。”
“……”
争吵几句,山下的喊声已传来好一会,芍药开始急了。隔着漫山竹海,朝着山下就放声喊:“诶!我在!”
由于有竹林遮挡,山下的夏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待话传至,他再次大喊道:“你在干嘛了?!”
话传至山上。
又是好一会…
芍药才好不容易把刀师傅拖拽到山道口前。见着了情郎,委屈霎时去尽,欢笑即起。手高举,朝天欢舞,就对着山下喊道:“我在这了!”
“额…”
看着芍药和抓着她手臂的刀师傅,夏寻大概就知道啥情况了。
继续喊道:“你能下来不!!”
山上,
“你放开我呀!”
“不能放!”
手挣扎,无奈大手实在抓得太牢,根本就没有半分摆脱的可能。嘴嘟起,带着委屈,芍药朝着山下又喊:“他抓着我!下不去!”
“……”
大山上下,喊话来回已有数句。
这几句话虽然是喊得肉麻,也让人听的鸡皮疙瘩。但,在这两人喊话的同时,使得许多聪明的江湖人儿心中,也从中猜测到了一些端倪。
今日夏渊摆的这出“七星院火烧问天山”,似乎并不是由他自个来演角。而真正的角儿,似乎正是这一对,来回喊话的情侣才对。
这事有蹊跷…
“哎…”
芍药喊话之后,夏寻没再接着往上喊了。深深再看去山腰几眼,轻叹一声,转身走回到了夏渊的身旁,两手一摊:“我没辙。”
“呵,早就猜到了。”
拍拍夏寻的肩膀,瞟眼四周一会,尔后一把拽过金不换来,问道:“银花今儿没来呀?”
“哦!”
金不换执起肥手,指了指北边,声道:“渊爷,她和银婆婆昨儿就已经上京了。”
“哦,这样呀…”
夏渊似乎从这短短一话中听出来了什么,并未就此多问了。他一把搭着金不换的肩膀,痞声道:“那咱们今儿就使不了美人计咯?”
“得,渊爷您别急!”
金不换摆手道:“我立马让人到今朝醉喊姑娘来。”
“不必了。”
夏渊拍下金不换的手掌:“就用老招儿吧。”
“啊?”
金不换闻言,浑身肥肉一抖。
急忙缩下脖子,眼珠子打转了一圈,颤抖着舌头求饶道:“渊爷,这…这事金做不来呀。山那位老圣人,我…我得罪不起呀…这事若弄不好,可是会要的命的呀。会…会死人的呀!”
夏渊沉沉眯下眼皮,两眼掀起一道冷光,一字一字地道:“那,你就是不去了,对吧!”
“去!”
“的这就去!”
脸色霎变!
肉身再一抖,金不换立马答道。
看得出,这金不换是真的非常害怕夏渊。夏渊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便能把他给吓得连命都不要了。由此可见,当年的夏渊,到底是给他留下来多大的阴影啊。
“那就去吧。”夏渊大手一推,把这座肉山生生推出了几步。
“是是是。”
金不换连连头应承,只是他现在的表情,那是比哭还难看呀!
他一边唯诺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汗巾,擦去刚渗出不久的满脸虚汗。擦了好久一会,他方才逐渐盛起往日的峻色。
“啪啪!”
“都给我拿进来吧…”
大力拍一拍满是肥肉的手掌,朝着身后人海大喊去一声。
“噜噜噜~”
没一会,茫茫人海四周,66续续便有了些吵杂声响。
百十驾载满大箱子的马车,随之由人海当中徐徐使来。马,都是大红马,不是临时涂上的红漆。马车上的大箱子,也都是真真的红木箱子。每一个都有一人长高,箱子侧边皆大大地镶着一个“金”字。混在商道的人儿,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南域所有钱庄,统一的镖箱。
“御…”
马车驶近,围观着的人海与列成圆桶阵的七星弟子,纷纷让开身位。使得这百十辆马车也没耗多长时间,便相继驶入到了广场里头。
“唰唰…”
马车刚停下,守备在四周的红衣蒙面人,非常默契地,一手提着已经干瘪了的红布包裹,窜到离自己最近的马车边上。每辆马车不多不少,刚好就十三人。
当人和马车都已就位。金不换拧着金丝汗巾,转身一步,面朝大山两手抱拳,恭敬地鞠下一躬。尔后,他抱拳的双手提起三分,眼睛看向山竹屋,就恭敬大喊道:“圣师在上,智与天高。算心阁,第八十三代外门弟子金不换,今日冒昧拜山,还请恕罪。”
莎莎…
一话出口,山风即起。
如有猛兽出笼,即惊漫山翠竹疯摇枝,极具气势。
只是,这惊风过,剩回鸣,大山上也无人回应。
然,金不换也不理会这尴尬的事情。抱着拳头就继续喊道:“今日正月初九,良辰吉日,正值天结良缘时候。弟子不财,代夏家哥送上薄利一份,以颂圣师无量功德,万望圣师笑纳。”
“他想做什么?”
看着山下那彬彬有礼的金不换。问天山腰上,曹阁主身后的几位大儒者,不由得都疑惑了起来。
“这时候还想送礼?”
“都心,应该有诈。”
没有回应身后几位大儒的碎碎念叨,曹阁主突然脸色一冷,一声暴喝!
“问天弟子听令!”
“到!”
一声令出,一声起吼,大山上下顷刻震耳欲聋。
“擅自闯山者,打!”
“噌!”
“打!”
铁剑气动,战意倾泻!
曹阁主令下,漫山青芒迸绽。大山上下,四千铁剑齐齐横胸前,数千棍棒铁铲高高举过头。近万人齐喝一声“打”,极具战意!
不过,与此同时,山下一些眼尖的谋高者,却从中看了更多的端倪来。
“这曹仁轩很聪明啊,这么快就看出了金不换的意图。”
“这很正常,来了无非拜山,不是上就是下来。”
“也对哦…”
问天山数里外,独老与方信各把着一个酒壶子,端坐在一栋楼宇的屋檐上,眺眼远望。
“您今日谁能笑到最后?”方信问。
“不好,虽问天有圣人,但那痞子的手段有多歹毒,你比我清楚。”独老答。
“……”
方信的脸色,顿时凝成了一只皱巴巴的苦瓜。
另一边,
和风吹拂,扬起肉山身后的红袍子。
此刻,金不换就像是一位纵横沙场的一员军中猛将,气势蓬勃。他顺着布满上山道上下的幽幽青芒,看上山腰居中的那道阁主,狰狞的脸庞翘起一道恐怖的微笑。
“呵呵,待会有你好看的!”
笑起,金不换突然喝道:“开箱!”
咔咔咔…
声落,早就守候在马车一旁的红衣蒙面人,迅登上马车,二话不,一手伸出,就直接打开装载在甲板上的一个个大红箱子!
惊…
观者俱惊。
“他想干嘛?”
“那是什么…”
“这不会就是他的薄礼吧?”
“这人到底是谁啊?”
“……”
箱子开,金光闪闪…
全是金子!
百数辆马车之上,千余个大红箱子里头,装着的全是一粒粒,拇指大的金子!在烈日的照耀下,百数辆马车,就宛如百十朵金花盛开在大山脚下,灿烂烂一大片。随着金花盛开,一波惊涛骇浪声,由近至远,一路传散方圆十数!
人海随之顷刻噪腾!
“哗…”
金不换一把抓住身后红袍一角,大力一甩!顺着红袍飞扬,转过巨大的身躯。平举双手,做出平声的手势。
“诸位稍安勿躁。”
“……”
待片刻,人海中的吵杂声平下些许。
金不换面朝着茫茫人海,两手豪气地再双手抱拳,大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江湖同道。在下金不换,相信诸位大多也曾有耳闻,即使有不认识金某人的,肯定也见过咱金家的招牌。所以,我也不过多叨叨这回事了。”
“但!今日有些事情必须道一番!”
缓一缓,收下一手,伸起两指。
“今日,良辰吉日,天公作美,玉帝老爷赐咱们岳阳城两大喜事。”
两指曲下一指:“一喜,喜时隔二十年,咱们象王.夏渊,渊爷!今日重归岳阳城。此乃大喜!”
伸起一指,变两指:“二喜,喜渊爷家的天骄子,我金某人的侄子,夏寻!在此良辰吉日,将与问天智圣师的爱徒,林芍药,结下天地喜缘!此乃喜上加喜!”
哇…
话罢,又是一道人海翻腾。
“感情真是来迎亲的呀?”
“这林芍药是谁啊?居然能让人下这么大的聘礼?”
“他不了么,那是圣师的爱徒,这礼再大也不为过呀。”
“哎呀,这金龟婿咋没看上我家闺女呢,哎呀心疼死我了…”
“但,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是来抢亲的?连刀子都带了呀…”
“对呀,这问天的架势,好像很不乐意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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