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天麒一个抱拳,向中年青衫男子走去:“什么风把季家军给吹来了?龙兄,好久不见。”
龙弈微微一个还礼,但笑不语。
崔天麒继续热烙地说:“听说季家军在长城、在河西走廊不费一兵一卒,便退了鬼方魔族和且末万人铁骑……”
“我季家雄威百年,下面兄弟以此为耀,在北境拼死砥砺,拳拳之心报效国家啊。”龙羿身体微微向前一个探身,也一个抱拳,道:“话说回来,若非汪兄所在的云中禁军破了且末大公主帕依尔的刺杀计划,兄弟我恐怕是要在戈壁滩上被鬼方和且末趁机两路夹击,说不好已经马革裹尸喽!”
崔天麒听到“帕依尔”三个字,脸部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手中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
龙羿知楼上的那个女娃子已经离去,走过崔天麒身身旁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离去。
崔天麒望着龙羿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前,浮现出大公主帕依尔领死前那枯寂、绝望的眼神。
……
“姑娘,这院儿,可铁定不行。还是让婶儿陪你再看看下几家,好不好?保准儿有比这院更物美价廉哒!”房屋中介是一个体态嫣然、如一坨肥肉墩的中年绝望主妇型婆子。
婆子刚说完,就竖起了耳朵,怎么,她听到咕咕腰间匣子里有狼嚎,不觉哆嗦着说:“你,你,还是让你那玩意别发出响动。哎呀,哎呀喂!我这一紧张热血上头,得让婶儿坐会儿,我这得稍缓缓。”
咕咕给胖婆子舀了勺新打上来的井水,她相中了房子租金相对便宜这一点,可婆子不买账,只好无奈地牵着当康和黑玉,站在大杂院门口,望着大口喘气的婆子。
不想放手的咕咕巴巴地问:“婶儿,到底是谁相中了这里的房,你把他喊来,我跟他说道说道。”
“姑娘,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婶儿就实话跟你只说了吧……这房子非双剑客不能租……”
“这叫什么事儿,租个房还得买两把剑不成?难道那铸剑的是你当家的?”咕咕一听,忍不住笑了。
“咦——不对,婶儿,那相中这房子、符合你要求的租户你可曾见过?”咕咕似乎想到了什么。
双剑客,某不是指的少一?
咕咕连忙心里暗骂自己:荒唐!
婆子使劲摇了摇头,咕咕又问:“婶儿,那是谁告诉你‘非双剑不能租’的?!”
“我说姑娘,你别问了。这个……咱真不能说。走走,走走走,咱们去看下几家看看去,就在前面,不远。”婆子说着,便费劲地站起来,拉上咕咕转身要走。
“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我还就真不走了,我倒要看看这双剑是何方大人物。”咕咕腰里的狼嚎狗仗人势地作势大叫着。
咕咕哼着小曲儿栓上了两匹马。
……
少一连问了二十几家,从晌午一直到现在,没一家肯给他租房子,跑了一下午,这口干舌燥的,正郁闷之际,却见前面巷子口的一家显眼的院子里有两匹不安分的马,再定睛一看,黑白二马不正是黑玉和当康嘛?!
走近一看,一胖婶正和咕咕在说着些什么。
“咕咕,你怎么在这儿?”
咕咕并不急着回应少一的话,笑着对中介婆子说道:“这小哥要是有双剑,可能成为这院里的租户?”
少一一听咕咕这番话,叹气道:“哎,你告诉她作甚,我不想再进大牢。找了一下午了,没有一家肯给租,我这好不容易才把剑藏好……”
咕咕从少一身后抽出赤焰和少康二剑,在胖婆子面前一晃,笑道:“看见木,这回,婶儿你没话说了吧?!”
婆子一脸尴尬,转而伸手对少一说道:“押一付三,拿银子来。”
婆子接过了银子,一个一个地咬着、瞧着,之后,说道:“没错,这房子是你的。”
她掏出一个竹牌,用舌尖舔了舔随身带着的毛笔,在竹牌上面填写了些什么,然后,很职业地把钥匙和竹牌交到少一手上,说:“院子西厢房那两间归你们住了,水和柴火给你们免费,省着点用,别浪费就好。我住巷尾那个院,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胖婆子走了几步,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咕咕说道:“平时别把你匣子里的那玩意弄出来吓人!街坊邻里的,甭给婶儿惹事。”
……
没来得及收拾行囊,二人关上房门,就开始各自抢着说了这一天一夜来的经历。
咕咕眼睛睁得大大地,说道:“一个是大将军季浩的义子,一个是天鳞姐的哥哥……这大将军和天鳞姐,我们都算不上深交,还有那魔族的武士……朱雀街上,青衫龙羿当街杀了魔族……这么说,魔族已经在你我之前进入了云中,来的,还不少……”
听到咕咕这般分析,少一越想越觉得当年夫子说过“云中这地方人吃人”,还挺在理的。
隆隆的雷电声不绝于耳,喃喃的祈祷声时断时续……云中西南安仁坊内荐福寺钟楼上的第七七四十九下钟声淹没在雷雨声中,那振聋发聩的神武之声却混杂在雨声中久久不肯消散,仿佛天启……
少一闭上眼睛倾听着,隔着两、三道街巷,却似身在寺内。
此时,一定是僧众们肃然环绕道场,在清泫法师拂尘一甩的仙人指路下,不顾石子地的泥泞湿漉,于闹市口的雨中广场上齐齐叩首、祷告着。
少年仿佛正亲历着这一幕。
“喀嚓!”一个滚雷!一个电闪!好象炸裂了天河,瓢泼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大树经风狂舞、房顶好似腾起白帐、屋檐水流如瀑、院里积水打转,狂虐的飚风正掀起一米多高的水墙……
“好气势!”刚来到云中的少一坐在铺子前面,看大雨如注,树倒瓦掀,不觉想到了自己的家大堰河村的雨季,兴奋得在檐前走来走去。
“咳咳——”
一栋二层茶楼上的中年军人用眼角瞥了一眼对街铺前痴迷着大雨的少一,然后,他又如往常一样,装作全不在意的样子,抿了口地道的岭南岩茶,似睡非睡地委顿在椅子上。
在邻座看茶的一位年轻的士卒自是也将那对街铺前的少年看了个仔细,只不过眼神不像那中年男人一样躲躲闪闪、多有掩饰,而是大大咧咧地,也不顾少年是否察觉得到,端详了一会,士卒才又慢悠悠、坦坦荡荡地收回了目光。
他回身打量了这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子已过而立之年,魁梧高大,胡子拉碴,总是昏昏欲睡的,却又似乎什么都在他眼皮底下没被耽搁。
士卒心想,我干这种侦查的差事可是有三年“工龄了”,得知这次要看管的“主儿”不过是两个加起来刚过二十的毛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自是放松些了警惕,想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闲,可是对面这位同仁倒好,真当自家买卖啊,做侦查做到严丝合缝,是不是也有些太过讲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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