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志,安娜坐在床边就他的话思索良久,料想他也定听说了很多关于贺番镇的传说,但他却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的勇气。当然,这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而自己自始自终都没有打过退堂鼓吗?答案并非肯定。但一来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本就没有什么留恋的,二来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早已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所以,每一次的稍稍犹豫反而加重了她继续前行的决心。同时,她隐隐觉得陈志这番央求的目的并不仅仅如他所说的只是要了解贺番镇,似乎还隐藏着其他更大的目的,但此刻却无论如何都猜不透究竟是什么。
而至于何时动身前往和接下该做些什么,她没有一点头绪。婆婆和神秘老人都未给出任何提示,但自己早已向他们表了态,相信他们会作出合理的安排。如此想着,她心里放宽了些:接下能做的唯有等待。
次日清晨当她醒来后,意想不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洗漱完毕,推开门准备下楼时,眼前的一切顿时令她惊呆了:原本幽暗狭长的走廊此刻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圆形的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水泥地坪空地,周围是三米高的围墙,再远处全是林立的高楼;出口处停着一辆俨然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锈迹斑斑的公交车,旁边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同样斑驳地大大地写着:贺番镇!
这里竟然是一个车站!
安娜惊惶失措地迅速打量一番,不见一人的车站仿佛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而这种“被遗忘”好像恰恰是其建造者力求的。她不容多想,转身便欲开门进屋,可身后哪里还有房门?几秒钟前还好端端的房间此刻也已凭空消失,随身携带的行李在身后零零地散落,而自己则莫名其妙地正站着这个不知是哪里的地方!
安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心里渐渐平静了些,但脑袋里似乎有一滑溜溜的块状物一直在散发着朦朦胧胧的意识。当这种意识布满周身时,她觉得这一切仿佛只是梦的延续。然而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后,房间和走廊却仍未回归,她仍处于这个破旧的车站里。唯一不同的是,那辆公交车旁出现了一名男子。
男子四十来岁,体态微胖,皮肤黝黑,一言不发地站在车旁,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默默看着安娜。安娜勉强地朝他笑了笑,他没有回应。几秒钟后,他指了指旁边的牌子转身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催促安娜赶紧上车。
安娜收拾完散落在地的行李,提着背包上了车。乘客只她一人。
车内同样斑驳不堪,随处可见漆块脱落处露出的暗红色锈迹,座位落满了灰尘,一股令人眩晕的潮湿气味迎面扑来。见他一直扭头默默看着自己,安娜开口问道:“是去贺番镇吗?”
“是。”
“就我一人?”
“对。”
“这车好久没开过了吧?”
“嗯。”
如此问答让安娜禁不住笑出声来。到此时她心里终于彻底平静下来,恐慌感也消失得一干二净:离奇和荒诞是她所不能改变的,便索性欣然接受。而从司机的回答中能得知,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贺番镇了。她一边想着,一边吃力地打开了一扇窗户,伸出头畅快地吸了两口气后掏出纸巾擦了擦座位,这才坐了下来。司机仍然没有转过身,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是安娜?”
“是。”
“怕吗?”
“不!”她故意学他简洁地作答。
“准备好了吗?”
“嗯。”
“那睡吧。”
“睡?”话音未落,睡意便如雪崩般以势不可挡的架势扑面袭来,瞬间便将她卷入其中……
再次醒来,车已远离了城市,正颠簸在一条山路上。感觉上只睡了仅仅几分钟而已,但太阳早已爬上了头顶。脑袋里的那块“滑溜溜”已不知何时消散殆尽,此刻已精神焕发。
山路绵亘蜿蜒地伸向层峦叠嶂的郁葱的山林中,一侧是高入云霄的峭壁,一侧深不见底的悬崖,曲折轮回,险象环生。还好司机轻车熟路,驾驶得游刃有余。安娜放下心来,静静欣赏着两旁美景,不禁想起苏轼的两句词: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一路上安娜问了他几个问题,都被他置若罔闻,便未再开口。又行了一段路程,来到一块P型空地上,道路就此结束。
此地处在半山腰,远处的群山和偌大的环形山谷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面积有四分之一足球场大小,碎石子铺地。靠山一面有三间石墙瓦房,墙体石缝中长出几棵胳膊粗细的树木,青苔在阳光照不到的屋顶瓦上肆无忌惮地覆盖,房屋通体散发着厚重的久远气息。安娜暗暗说了句:“终于到了!”
司机刚停好车,从屋内就走出一位体形削瘦的老人,步履蹒跚却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向他招呼道:“杨师傅,辛苦了!”
姓杨的司机并没有停下脚步,仅仅朝他微点了下头,径直向屋内走去。老人并未理会安娜,转身跟在杨师傅身后,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拜托您的事,有眉目了吗?”
杨师傅有些不耐烦,回答:“有了,我已经给他安排妥当了,暂时没有什么风险。这事儿等下再说,你先给弄点吃的,妈的,饿死老子了!”
老人听罢,眉开眼笑,连连道谢,说:“半年多没来了吧?猛一走这路,就是有点吃不消……”
杨师傅打断了他的话:“别啰嗦了,快去!”
“行,行,马上去,马上去!您先歇着……”
老人退出,走向旁边一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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