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慎走出皇信堂,慢慢踱步在宫墙间,伸手摸了摸胸前厚厚的信函,感觉有些奇怪,皇帝给南朝国主的信不就属于国书嘛!裴昭明走前一天肯定要来陛辞,到时候皇帝自己给裴昭明不就行了吗!何必假他之手呢?
走到一个偏角处,从胸前取出信函,翻看了一下,发现信函并没有封起来,只是将封口折叠了一下。难道是皇帝没注意封口吗?
不对!就算皇帝没注意到,张瑁岂能不知,如果他连伺候皇帝都敢这么大意,早就被贬斥了,哪里能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
回想一下刚刚在皇信堂外的经过,张瑁在取信函的时候好像说过,要他“贴身收藏,仔细查验”的话,当时没注意,只当他这话是在皇帝面前卖忠心,现在想起来才发觉,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嘛!
打开信函,果然发现里面有两份信件,看来猜的没错了。
拓跋慎取出一份,上面写着“大魏天子致齐皇帝”。
哈哈!大魏天子,齐皇帝,看来皇帝真挺有意思,连这种书面便宜也要占占,不知道萧颐看了是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又不能拆开看看。
再取出另外一份看下正面,上面只有一个字“冯”,原来是给冯润的信件。回想一下,上次从瑶光寺回来,他就在太和殿向皇帝呈上冯润的信,又把冯润想要回宫的想法转告了皇帝,之后就一直没看见皇帝有什么行动,本来拓跋慎还以为皇帝会私下派人去瑶光寺和冯润通信的,感情皇帝一直都没啥动静,直到今天才又让他去。
再想想冯润那有些喜怒无常的个性,拓跋慎顿时头大无比,冯润可不是她妹妹那么好的性子,上次去就吃了软钉子,这次皇帝得了信,隔了这么久才回信,以冯润现在等的心急火燎的心情,说不定又要拿他发发火气不可。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让她整治一顿好了。
先去看看老三怎么样了吧!自从上次去栖凤阁,至今大概有一个月都没去过了,正好趁这次的机会去看看。
栖凤阁是贵人高照荣的居寢,高贵人十二岁进宫,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她本人颇有才学,宫里面有不少人不时去她那里请教学问,加上她本人也会做人,所以人缘也不错,拓跋慎以前也经常去她那里,有时候请教经义典故,有时候借阅她珍藏的一些典籍,所以拓跋慎对高贵人的感官非常好。
说起她的娘家高氏,也有些故事。高家昔日出于高句丽,皇帝即位之初时,高家从高句丽迁到平城以后,就自称是出于渤海高氏,但平城上下都不信他们这些话,私下称他们“高丽子”,宫里面一些怀恨高贵人的妃嫔宫人也暗地里骂她是“高丽婢”。高家也常常为此愧恨不已。
栖凤阁离清潇院不是很远,所以拓跋慎也没有回清潇院,而是直接去了栖凤阁。经过几个值守通禀以后,拓跋慎进了栖凤阁,就看见高贵人正在庭中一张桌案边站着,旁边有几个侍女,地上有个穿着臃肿的小孩子手拿一个木球在地上滚着,这是高贵人的第二个儿子,另外一个女儿也在一边,正由两个侍女照顾着,这个女儿就是皇帝唯一一个在后世有留名的长乐公主元瑛。在历史上是被哥哥元恪嫁给了舅舅高琨的儿子高猛,直到六镇起义后的第二年去世,终年才37岁,不过她也因此躲过了河阴之变这种千古少有的国家大祸,这么想起来也不知到底是祸是福了。
说到这里,皇帝的子女,包括他自己,有记载的,除了遭遇政治斗争死亡的,没有活过四十岁的,而且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是因为世代近亲结婚,政治斗争,战乱,瘟疫等等多种原因将上层社会人员总平均寿命比两汉时期拉下一大截,是一个短寿成为常态的时代。
人们为了家族延续,只能持续提前子女结婚的年龄。按照周礼,男子十八冠礼,女子十六笄礼。而到了两晋南北朝时期,这一年龄段被大大提前,使十三岁就成为上层社会男子普遍婚龄,更极端的还会出现九岁,那部流行剧《陆贞传奇》里面的高湛在历史上就在八岁的时候和柔然“邻和公主”成婚的,此外还有刘宋最后的皇帝刘准和北周最后一个皇帝宇文阐都在幼年成婚,这几个虽然都是出于政治联姻,但是也足以说明社会上早婚的流行和为大众所接受。
拓跋慎只略略看了一下,就快步上前行礼道:“儿慎参见高姨。”
高贵人走前几步,笑着拉着拓跋慎的手道:“高姨这还猜着二郎什么时候来呢?没想到这里通禀陛下才一个时辰,二郎这就来了。”
“儿方才真是从皇信堂过来,听父皇说三弟有小疾,这才赶紧过来看看。却不知三弟如何了?”
高贵人没想到他是在皇帝那边过来的,愣了一下,也没问拓跋慎皇帝找他何事,说道:“服了药好些了,只是现在还精神不振,正躺着呢!”
“儿先去看看三弟,再来聆听高姨教诲。”
“二郎何时也与高姨说笑了,我可教不了你什么,你这三弟差你远甚,高姨还想着你好生带着他呢!”说着招呼着一边的侍女道:“你带着二殿下去,不要忘了二殿下的茶饮。”又对着拓跋慎道:“高姨这里没什么好的,只有一些你喜好的茗茶,都给你准备着。”
“谢高姨关爱之情!”拓跋慎端正行了大礼,这一礼他也是出于至诚。
辞别高贵人,跟着侍女到了拓跋恪的房间,刚刚进去就闻到一股子草药味,味道还是挺好闻的。
看着躺在床上,朝着里面的拓跋恪。难道睡着了?拓跋慎挥手阻止了准备叫醒拓跋恪的侍女,上前几步看看,打算如果真睡着了,就不打扰他了,生病的人对睡觉可是迷恋的很,扰人清梦最是可恨。
走到床边,就看见拓跋恪转过身,原来他早就听见脚步声,只不过以为是栖凤阁的人,也就懒得说话,等拓跋慎进来了却不说话,才转过身子看看是谁。
“二兄,你这么来了?”拓跋恪看见拓跋慎,准备翻开被子做起来。
拓跋慎赶紧拦着他掀被子等动作,笑道:“看来精气神都很好啊!可不像什么有病在身的。父皇还说这几天你都不用去宣文堂了,现在看起来明天还是能去的啊!”
拓跋恪听了不用去宣文堂的话,脸上充满喜色,又听了拓跋慎后面的话,赶紧躺好又往被子里面钻了钻道:“哪里好了?小弟是看见二兄,心里喜欢。一点都不好。”嘴里说着不好,脸上因为不用上学的喜色可没淡下去。
懒的在逗他,拓跋慎说道:“我这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二来也是看看你的经义做得如何了,可要为兄明日给你带去宣文堂。”
“已经做好了!二兄明日帮我带去好了。”
因着拓跋恪现在还在病中,不好多留,拓跋慎和他聊了一会儿,嘱咐他注意养病,就拿着他的经题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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