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袭知道自己本家虽然自称是太原王氏,但是因为他父亲独受太后私重,还有过卫护太后,执戟退虎的经历,所以世人多是以恩幸之臣看待他们,根本不信他们是太原王氏出身,虽然依靠着太后信重交好了不少高门,但说到底他王家还是没什么底蕴。
按拓跋慎前世的话,王袭这种家势就叫做暴发户。而暴发户想要成传世诗礼家族,至少有两条要做好,第一是靠数代高官相传,在朝担任三省高级官员,在外也要达到太守一级。第二就是走捷径,跟当世名家联姻。这样既能壮大势力,也能抬高身价。
以前跟王家联姻的也不是没有大家族,出身陇西李的李冲和赵郡李的李恢他都结了亲。只是李冲这边,结的不是李冲本人,而是他的侄子。李恢又是个在先帝时期,即当今皇帝出生的那一年时,就被叛乱的长安镇将,东平王拓跋道登所杀,到现在李恢那些儿子,在朝最高的职务就是个中书议郎,地方上就是个州别驾,根本帮不了他。而李冲,王袭根本不指望他能帮忙,李冲是个深得中庸之道的人,与皇帝关系近,同时对皇帝的动态很清楚,轻易根本不会帮他。是以他最近才盯上了荥阳郑家,也得亏了郑家长房郑懿正好在他的属部任职,本来想着借着这个光,结亲的事好办一些。他都做好了让郑家敲他一笔的打算,只要朝官没超过秘书丞,地方官不超过魏郡太守,都好说。没想到郑懿一直都找各种理由搪塞他。
郑懿刚刚进了吏部曹,没想到就遇到了本部长官王袭,来不及多想就上前见礼:“下官拜见尚书公”
王袭论起年龄还没有郑懿大,他比郑懿还小几岁,但是担任尚书省官员已经九年了,是以官威还是不小的。他只是对郑懿点点头道:“郑郎官,近来接近年末,各地方州郡文牍所上杂乱繁多,吏部曹内多员将要分派各地查验各郡为朝举贤之事,幽,秦,凉诸州正不得其人,郑郎官若是有瑕,可前往一行。这些地方虽然偏远,但是事却不多,不比近畿诸州,一月也未必完功。郑郎官勿辞辛苦。”
郑懿听了王袭的话,知道他这是借着举课的事威胁他,这寒冬腊月的要他去秦,幽,凉这些偏远州,还不在路上去了半条命啊!心中也不禁火起。若是王袭想要整他,哪怕他听命完成了举课,事后对他此行的结果考评如何,还要在王袭手上再过一次,王袭照样还能再接着拿捏他。看来前几次敷衍他的事把他激怒了。
“若部曹内人员不足,下官岂敢推脱,唯效力王事尔!”郑懿想到父亲的话,不能跟王袭起冲突,尚书省里冲撞上官可是要治罪的。于是客客气气说道。
王袭看着郑懿,点点头道:“郑郎官颇明大体。且去吧!”
郑懿再次行礼过后转身离开,才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王袭又说道:“王某还有些心里话,想与郑郎官细谈,午后郑郎官可来我处。”
郑懿心里知道,王袭这是又要跟他说结姻之事,于是回道:“午后定拜访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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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懿怀揣着对王袭的话的担忧,走到值房,心不在焉的与几位同僚打了招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一个同僚过来坐在他的边上,说道:“景伯,我方才在外面听见有人说陛下在召见令妹郑嫔,陛下居太和殿以来,还是第一次召见宫人,你可知道是什么缘由?”
郑懿还没听说过这件事,也楞了一下,摇摇头道:“此事我亦不知,宫禁之事,外人能知道什么?”
他的妹妹是太后给皇帝做主召进宫的,平时也不是很得皇帝喜爱,是以听到这话,郑懿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公务处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郑懿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唤他的姓名,抬起头就看见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宫内宦者看了值房内的众人一眼,问道:“敢问,荥阳郑懿君可在?”
郑懿认得这个人,是个在宫中担任谒者的小宦官,经常会来众省部曹传令,于是站起身道:“仆就是荥阳郑懿,敢问有何事?”
“陛下有诏,命郑君前往皇信堂接诏。”
接诏!
这个词对郑懿来说很是突然,他此前只在朝会和皇帝巡视尚书省诸部时才能见到皇帝,大多还是远远遥拜,话只说过寥寥数次,没想到今日会有接诏的事情。
来不及多想,郑懿就在众多同僚的瞩目和议论声中,跟在谒者的后面出了尚书省,朝着皇宫赶去。
等到了皇信堂外,谒者将郑懿领到殿下,说道:“郑君在此稍侯,仆还要去禀告陛下。”
皇信堂郑懿还是第一次来,以前只听说这里刻画着历代先贤事迹图,一直无缘得见,有心看一看,又害怕有失朝仪,只能恭恭敬敬禀手站立。
等了小半刻钟,还是没有得到宣见,郑懿吹着冷风,心里面七上八下,殿内虽然听得到有声音传出来,只是离得太远,根本听不到说的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看到了一个他很少能看见的年轻高官--冯诞走了进来。郑懿虽然跟冯诞不熟,但是因为冯诞的身份,也属于他必须知道的重要人物,不是为了巴结,仅仅是为了多知道一些重要人物的事迹,也免得撞面却不认识的尴尬。
郑懿对着冯诞长揖道:“下官郑懿参见南平王殿下。”
郑懿,荥阳郑家子弟吗?
冯诞笑着点点头,道:“郑君可是荥阳人士?与秘书郑公有何渊源?”
“秘书公正是家父。”
冯诞待要再说,就听见殿上宣号,皇帝出来了。
皇帝当先在前,后面左边跟着张瑁,右边还有一个便服女子,当然不是宫女,正是郑嫔。
冯诞和郑懿稍稍抬头看了一下便下拜行礼:“臣诞(懿)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皇帝没说话,对着张瑁点头示意。
张瑁从身边小宦者双手承奉的檀木盘上的两道诏书中取出右边的一道,双手奉着上前三步,打开后高声宣道:“诏曰:朕闻之,婚者,上以奉宗庙,下以继后嗣。往朔稽古,伏羲制礼,女娲为媒,盖以理俗世之纷乱,正男女之义结。南平王臣冯诞,咨尔长女幼自闺荣,仪正芳闱,佳名闻于殿陛,朕常自谓得此佳妇。今欲与冯氏续结良缘,承古礼传嗣佳言,归冯氏女于我魏家,为皇长子妇。以子孙昌茂,隆我魏室。钦哉!”
宣完这道诏书后,张瑁将之放回到檀木盘上,取来左边的一道,宣读道:“诏曰:朕闻夫妇之意,人伦之大礼,古今之规范。荥阳郑氏,古传于周宣,近闻于汉魏,朕其仰之。访知吏部曹臣荥阳郑懿有第四佳女,而朕有良子,岂得不求而配之?今诏郑氏,以郑懿第四佳女,得为朕次子聘妻。以子孙昌茂,为魏宗藩。钦哉!”
张瑁宣完旨意后,皇帝就转身走进殿内,留下奉着诏书的张瑁和一边的郑嫔。张瑁下了殿,将圣旨奉给冯诞和郑懿,等冯郑二人起身后,对冯诞说道:“殿下,陛下今日有所不适,不能久留外臣,殿下即接了旨,可回省部职任。”
冯诞听了这话,明白皇帝这是今日不想再见他了,可见,刚刚这道诏令就是对他提议为皇长子择母之意的回应。皇帝的意思就是不会将长子过继给三妹,而以将他的长女作为皇长子聘妻作为筹码,要他以后不要旧事重提。
对于终于定下了长女为皇长子妃的事,冯诞当然是心中颇喜,只是相比于过继的事,未免美中不足,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见好就收,同时心中也明白,即便他父亲也没法再在过继的事上再说什么了。
抬头看了一眼郑懿,对皇帝竟然将郑懿四女为皇次子妃的事感到不解,皇帝给他下诏书是对冯家的安抚,可是无缘无故的怎么对郑家也下了许婚的旨意?而且,三位殿下同月而生,怎么就三殿下不一起许了?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郑君,恭喜啊!郑君门楣尊贵,天子亦为子求君女。郑门当大兴哉!”
郑懿也对皇帝突然下诏聘四女为皇次子聘妻的事感到吃惊,这事虽然听父亲说过,不过当时也就是说陛下有此意,没想到这么快就下了诏书。
此事对郑家可谓大喜,五妹虽然进了宫为九嫔之一,说到底还是妾,而四娘儿将会为王妃,正妻,这意义可不一样。
“殿下客气了,殿下翁主得配皇长子,日后君礼万国,永祚其昌,王家亦与魏同长。”
冯诞笑了笑,没说话,拱拱手走了。
殿上的郑嫔看见冯诞走了,才下了殿走到大兄面前,笑着说道:“大兄,可喜么?”
郑懿对着妹妹长揖后,笑道:“岂得不喜,只是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匆匆下旨?阿妹可知缘由?”
郑嫔摇摇头道:“小妹也不明,今日一早得了陛下宣见,也觉突然,陛下问了一些四娘儿的事。不曾想到却是这等喜事。陛下还说了,过几日就让小妹回家中带四娘儿进宫,去中音殿拜见左昭仪。”
“中音殿?难道不是清潇院吗?”
“如今宫中,以左昭仪为尊,想来为此吧?若是四娘儿进了宫,岂能不去拜见左昭仪么?”
郑懿想想,觉得五妹说的也对。
“阿兄,小妹还要去侍奉陛下,不能再与阿兄多说了。还有,别忘了教导四娘儿一些宫中礼仪,莫要到时候有了纰漏,被人耻笑我郑家门风。”
郑懿点点头道:“为兄记得了,五妹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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