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刚回到秦秀才书籍铺不久,便有小太监来宣旨了,让秦书于明日五更在禁门外听宣。
很显然,这是让他和言官们对辩呢,若说的有理,则书籍铺无恙,若说的无理,恐怕免不了牢狱之灾。
秦书现在尚无官阶,但至少也是一个画院待诏,还是有资格登上朝堂的。
“秦书,上了朝堂一定不要犯倔,那些都是相公大官,不可与其为敌,和和气气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歌妓著书即使违礼,咱们也不算大罪,我用些银钱还是能将你救出来的,若是得罪了那些大官,咱们书籍铺就开不下去了。”一旁的苏青怡细声交待道,她怎么都想不到,只不过是出了一本书籍,竟然能够闹到朝堂之上。
秦书点了点头,“没事儿,我有分寸,该争取的我也会去争取的。”
午后,秦书便坐于后厅书房之中,搬来许多礼法典藏,开始翻阅起来。他虽然能言善辩,但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必须要说服那群御史,不然秦秀才书籍铺必受牵连,以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翌日,刚到四更天,秦书便起床了。
苏青怡也早早起床,为秦书准备了热水,然后为其准备衣服,整理头发。二人除了没有同床共枕,已经和真正的夫妻没有什么两样了。
片刻后,秦书穿戴完毕,突然抓住了苏青怡那柔美白皙的双手。
“秦书,你要干什么?”
苏青怡想要抽出双手,但秦书就是不丢手,然后深情地望着她说道:“抱一抱吧!”
苏青怡望着秦书那温暖的眼神,当即不再反抗,任由秦书将其揽在了怀中。秦书紧紧地抱着苏青怡,在其耳边轻声道:“这辈子,你只能嫁给我。”
说罢,秦书便大步出了院门,三虎驾着马车正在外面等他呢。
苏青怡的眼中泛过一抹柔光,然后走回了自己的闺房。
近五更,禁门开启,文武百官尽皆入内,他们要去的地方乃是召开日常朝会的垂拱殿,而秦书则没有这个资格,待禀明身份之后,被一名太监带到了一处偏殿之中,等待皇上召见。
不多时,朝会开始,群臣列队站好,赵佶身穿通天冠服来到了垂拱殿之中,紧接着众臣行礼,朝会正式开始。
一群御史们早就憋坏了,当即开始纷纷站出,批判歌妓著书之事。
“陛下,臣认为,歌妓著书,犹如白丁论治国策论,实在有伤孔孟之礼,此风万不可长,理当严惩!”
“陛下,《青楼女子诗词汇编》皆为妇人闺怨,小情小调,难以彰显我大国之风,若流传到金辽之地,恐嘲笑我朝文风不正,礼俗崩坏!”
“陛下,歌妓著书,从未有之,若歌妓都能著书,那我们文人士子又该如何论道,天下将乱矣!”
……
一个个御史言官们就如同一只只斗鸡一般,口若悬河,舌璨莲花。少宰王黼站于最前面,微微眯着眼睛,并没有说半句话。在他眼里,在赵佶未表态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淌这一趟浑水的。至于蔡京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早就称病请假了。
其他众臣也是如此,他们和御史不同,对自己的前途官运尤为看重,今日就是来充当调和剂的。既要让官家不为难,也不能让御史们骂他们。
赵佶早已经习惯了御史言官们如此吐沫翻飞的讲演,其面带微笑,一言不发,无人能够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数名言事官发言完毕,退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等待赵佶说话。
赵佶干咳一声,说道:“歌妓著书,是否有违礼法,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各位爱卿说得都不错,但民间百姓和你们的想法却是相反。我反复思虑,觉得还是应该听听民间的态度,昨日,我去了翰林图画院,特意召见了《青楼女子诗词汇编》的出书人,也就是现在的秦书秦待诏,咱们也听一听他的想法。”
赵佶身边的小太监当即高喊道:宣秦书秦待诏觐见!
殿中的一些大臣都默契地相视一眼,似乎从徽宗的这番话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秦书从偏殿之中,缓步来到了垂拱殿,然后朝着赵佶行礼,并高喊道:臣翰林图画院待诏秦书,参见陛下。
“免礼。”赵佶笑着说道:“秦书,你作为《青楼女子诗词汇编》的出书者,如何看待歌妓出书和礼法的问题?”
秦书思索了一下,直接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臣认为,歌妓出书,不但不违礼法,反而体现了我朝的仁厚,若传于后世,必会成为经典。”
今日不同昨日,秦书必须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观点,不然这群言官的吐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
此话一落,朝廷百官皆惊,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画院待召,竟然敢说出如此忤逆他们的话语。
“竖子,你……”
一名言官指着秦书,正欲开口责骂,却见赵佶突然瞪了他一眼,当即不敢开口说话了。
“秦书,说出你的理由。”赵佶笑着说道,歌妓出书这件事情的两个主要人物,一个是赵佶心中的红颜知己,一个是他现在特别欣赏的画师,故而,他自然会偏向秦书,也想要治一治这些牙尖嘴利,动不动就将一件小事上纲上线的言官。
秦书微微躬身点头,然后放大了声音说道:“何为礼?臣对君恭敬是为礼,子对父孝悌是为礼,学生对师长尊敬是为礼,拾金不昧是为礼,锄强扶弱是为礼。但凡体现仁爱、谦让、关怀、敬重等美好特点的都可以称之为礼。歌妓出书,无害于社稷,无害于国法,并且诗词文采出众,可比花间词派,又似柳七曲调。此等书籍,民众皆喜……”
秦书心情激动,将昨日准备好的说辞尽数说了出来。即使在引经据典上占不了优势,仅凭这番话也可以先声夺人了。
秦书刚说完,一名胡须花白的言官就忍不住上前走了出来,然后指着秦书,无比气愤地骂道:“竖子,简直是一派胡言!歌妓之流,怎能与我等文人相比?”
“为何不能比?人生须臾几十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谁愿意作女妓,有谁愿意自贱身份,文人都是明德知礼之人,对任何人都不会轻怠,这位大人如此贬低歌妓,算得上是一名文人吗?”秦书也来气了,当即扭脸将其怼了回去。
他说话很有技巧,只攻击个人,而不会将所有文人都涵盖进去。
那名言官气得连连喘气,然后气愤地站在了一旁,长袖一甩,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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