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东北,盛夏已过,初秋将至。
夜色中的小院弥漫着点点微凉,张东明披了件外套仰在杏树下的椅子上,闭着眼,翘着腿,脚丫子毫无规律地晃荡着。
一阵微风吹过,张东明掏出手机,给唐婉发了条信息:【信收到了】
过了会儿,唐婉来了消息:【然后呢?】
张东明:【我尽力吧】
唐婉:【我说了你会的,不过……还是很高兴!】
张东明:【今天我把你的信给学生们了】
唐婉:【哦】
张东明:【那些学生值得你做了那么多,都是好孩子】
唐婉:【怎么了?】
张东明:【你啥时候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唐婉:【近期肯定没时间,忙死了。】
张东明:【你刚调过去,还是县重点高中,别着急,慢慢来】
唐婉:【你也是!】
把手机揣起来,张东明仰在椅子上,又闭上了眼睛。
这个班主任张东明是被动接受的,所以关于如何教学、如何管理学生,他其实一直就没怎么好好想过,他只是想着把本职工作做好,别太对不起唐婉,别太给巩立国丢脸,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今天,当他看到那些学生在得知唐婉离开时的反应,当他看到那些学生在看完唐婉留的信之后的表现,他的想法忽然变了。
张东明觉得,他这个班主任应该做点什么。不为唐婉,不为巩立国,更不为他自己,只是为了那些学生。
事实上,张东明自己也说不太清楚这种改变的具体原因,或许就是一名人民教师的责任感吧,只有当身处这样的环境和位置,才能真切地感觉和体会到。
不过,这说来容易,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学生们已经初三了,来年六月就中考了,现在班上只有赵小莉最有希望考上高中,也还不是绝对有把握,而且还只是教学水平很一般的县二高,其他学生的话,即便是班级成绩第二的白东升也没太大希望。
这样的情况,对于一所中学来说挺悲哀的,对于学校的学生们来说则挺可怜的,但这就是现实。
老师也好,学生也罢,北山乡中学的现状就是这样,张东明无力改变,也改变不了,他想教好这些学生、让他们尽可能地努力学习、尽可能多几个考上高中并不容易。
但,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
这就需要张东明这个班主任好好想想,认真想想,仔细想想……
……
……
一暑假,校园中早就到处长满了杂草,树叶啊,塑料袋啊,各种垃圾也都遍地都是,每当暑期开学,学校首先都要进行一两天的全校大扫除。
不过这指的是初一初二,初三是不参加大扫除的,因为初三学习任务重嘛,不能因为这耽误学习。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就是初三的学生已经很难管了,大扫除什么的根本就不好好干,而且还会影响初一初二学生的劳动积极性,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就让他们在教室上课呢。
上午第三节课,语文。
这是张东明正式的第一堂课,不过对学生们来说没啥新奇的,都是讲课,哪个老师讲还不是一回事,学生们还是该干啥干啥,教室里乱哄哄的。
不论哪个老师的课,课堂基本就是这样,让这些学生像城里学生那样守纪律显然不现实,张东明上学期没少听课也早都习惯了。
可毕竟课堂纪律是让学生们专心学习的一个很重要的先决条件,张东明既然决定了要好好教这些学生,还是要想办法去改善的。
“王剑李志超,你俩说啥呢?”张东明看着坐在中间最后排的俩学生,笑着问。
“没说啥。”
“嗯,没说啥。”
“不是吧,我看你俩唠的挺高兴的,唠啥有意思的事呢,来,你俩上前边说来,让其他同学也听听。”
张东明讲台上说,其他学生也都回头看向王剑和李志超。
“老师,我俩真没说啥。”
被全班同学看着,王剑还好,一直就脸皮挺厚的,李志超则有点不好意思。
“你俩要是实在想说,就上前边说来,老师给你俩让地儿,在下边蛐咕蛐咕的多难受啊。”
王剑笑嘻嘻地不说话,李志超低头掰着手指头,张东明看了看他俩也没再多说,翻开了课本。
班级一共就20来人,哪个学生有点小动作都是一清二楚。
张东明翻着课本,余光就看到何福来撇纸团打了下坐在大前面的赵小莉,赵小莉回头,何福来则笑嘻嘻地指着跟他同坐的卢野,卢野很无语地怼了何福来一下,然后何福来装着龇牙咧嘴的样子……
“何福来,你哪儿不得劲么?”张东明抬头问。
“啊?没啊。”何福来若无其事道。
“那刚才我看你龇牙咧嘴的干啥呢?”张东明好奇道。
“那个……啊,我刚才脚磕桌子腿上了,都疼麻了。”何福来一本正经的。
“是么,那赶紧活动活动,下位走走。”张东明关心道。
“不用。”何福来摇着头。
“真不用?”张东明看着他。
“不用不用,好了,一点都不麻了。”何福来嬉皮笑脸的。
张东明也没多说,下讲台走到赵小莉座位旁边捡起何福来刚撇那个纸团,走回来也没看何福来,翻书道:“大家把书翻到第七页,今天我们讲第三课,《想和做》。”
“第三课?”
“前面两课不讲了?”
“老师弄错了吧……”
学生们都有点纳闷,在下边小声蛐咕着,不过也没谁站出来问。
张东明也没解释:“大家默读两遍课文。”
其实正常来说朗读效果是比默读好的,不过见识了之前老冯头儿让学生朗读课文的情形,为了尽量维持课堂纪律,张东明还是选择了让学生默读。
掐着时间,七分钟。
张东明问:“都读完了么?”
赵小莉、白东升、白娟等几个学生说读完了,事实上刚才也就这几个学生在认真读。
张东明又问:“有没读完的么?”
没人说话。
张东明点了点头,看向坐在南边倒数第二排的马宏旭:“马宏旭,你说说课文里管‘只想不做’的人叫什么?”
马宏旭站起来,赶忙拿起课本来回看,然后半天也没回答上来。
张东明又问:“那你说说这篇课文大概讲的什么?”
马宏旭还在端着书看,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张东明也没说啥:“坐下吧,再多读两遍课文。”
张东明又看向坐在北边第二排的齐丽丽:“齐丽丽,你说说这篇课文讲的什么?”
齐丽丽也是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来,女生的关系,脸又很小,齐丽丽脸憋得连红红的,张东明也是一样没说啥,让她坐下再多读两遍课文。
之后张东明又接连问了三四个刚才没读课文、脸皮薄点的学生,情况自然都差不多,然后在张东明一个个提问的过程中,还有两个之前没读课文、怕被提问的女生在抓紧看书。
接下来,张东明大概讲了下课文的文体和内容:“这篇课文讲的是‘想’和‘做’之间的关系,‘空想’不可取,‘死做’也不好,‘想’和‘做’要联结起来才能取得好的结果……”
张东明在前面讲,下面学生也没几个认真听的,张东明最后说:“你们说说,关于想和做,课文里讲的对不对?”
赵小莉、白东升等几个认真听的学生都没太懂,不明白老师这么问是啥意思。
张东明看向正跟卢野小声说话的何福来:“何福来,你说说。”
何福来懵懵的站起来,直到旁边座位的吴畅小声提醒才知道了张东明在问啥,笑嘻嘻说:“对,课文里讲的当然对了。”
张东明又问同坐的卢野:“卢野你说呢?”
卢野站起来说:“肯定对啊,不管啥事,不能光想,也不能光做。”
张东明笑着点了点头,让俩人都坐下:“没错,就像卢野说的,不管啥事,光想不做不行,光做不想也不行,不过我想讲的是,想是做的前提。”
学生们没太懂,张东明解释道:“我们面对一件事的时候,只有先产生了一定的想法,才有可能去做,才有可能付诸于实践。”
学生们还是没太懂,张东明继续解释:“举个例子,就比如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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