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奶奶的话说得极有意思。
倒像是她这个叫翠晴的丫头今天突然被吓到,仿佛是江慧嘉这个主人家的错一般。
潜台词有点像是在说:我这可怜的丫头,今天要是不到你们宋家来,必定才不会被吓成这样呢!
在场的众女眷中有听出她意思的,一些人便也跟着露出避忌的神色。
孔大奶奶的话确实很有意思,今天的日子本来就特别,在人家的迁居之日里,偏偏发生了这样奇奇怪怪的事情,倘是真要往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上头去联想,也完全是说得过去的!
即便是不去想那些不干净的什么,只将这当做是宋熠或江慧嘉带冲克,那似乎也并无不可。
当然,也有对孔大奶奶的话不以为然的。
其中便有苏太太,她甚至张了口,说道:“孔大奶奶说的……”
江慧嘉道:“不管如何,我等也该先去看看那……是叫翠寒罢?”
她故意截断了苏太太的话,是不想苏太太话说的太直了,得罪了孔家人。
人家是一番好意,她却不能平白无故把人拉下水。
孔大奶奶瞥了眼苏太太,又看向江慧嘉,仍做犹豫道:“这……这怪状说来都吓人,瞧来岂不是更吓人?在座各位哪个不是金娇玉贵的,怎好去瞧那怪模样?”
江慧嘉道:“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来这话都是有道理的,我们这里头的诸位,不敢说身份有多尊贵,至少家里头都有读书人,读圣贤书,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说着,扫眼看过几个面露犹豫与退意的人,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今天非得将这所有人都领过去亲眼看看那翠寒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可!
反正江慧嘉是不信这真的会是什么鬼上身之类的神怪之事。
这种事情,要不拆穿了,等下谁知道会传出什么谣言?
万一回头这孔大奶奶就去外头宣扬说,是她江慧嘉跟宋熠有冲克,因此进了这宅子的人都要遭害……她要怎么办?
虽然未必就没有办法再应对了,但总归是被动。
况且一直这么被动挨打,可不是她的风格。
同时,江慧嘉也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设想是胡思乱想,她深深以为,这类似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孔大奶奶的目的表现得很明显,就是要将孔静娘塞过来给宋熠。
不论他们是真的想要宋熠做孔家的女婿,还是这仅仅是孔夫人败坏庶女名声的手段,总之他们的目标是宋熠,江慧嘉就会是他们的拦路石。
有这一道因果关系,他们怎么出主意对付江慧嘉都不会奇怪。
总之江慧嘉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们,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才不会担心自己把人想得太坏,反而还觉得自己脑洞不够呢!
这时候,孔大奶奶却仍只做犹豫状,苦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是这样的说,可我这翠晴丫头都吓成了这般模样……这丫头素日里最是实诚不过,本来不会说谎,她又这般惊吓了,哪里能有假?”
她说得苦口婆心,就衬得江慧嘉半点不信人,气量似乎有些小。
人家都这样可怜了,江慧嘉还追着说什么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委实显得太过无情不善良了。
孔大奶奶这是硬要坐实了江慧嘉这宅子里头有诡怪的“事实”呢!
来报信的翠晴将事情说得这样可怖,这里聚集的又都是后宅女眷。女人嘛,有几个不胆小的?
那种吓人的事情人家不愿意去看也是正常的。
江慧嘉还能硬逼着人家去看不成?
纵是其中有一部分不信这些东西,或是胆子大愿意去看的,可但凡在场的人漏掉几个,回头就可以有无数谣言传出。
谣言这种东西,传起来那可就没边了。
更何况,亲身去看了,难道就没有谣言了?
所以这种事情只要弄出来,就是个死局,不论江慧嘉怎么应对,里外都是麻烦。
只是端看麻烦大小罢了。
江慧嘉心里恼火,这孔大奶奶句句话里都有坑,江慧嘉简直都要去设想,似她这般人,是不是生命中除了没完没了地跟人斗来斗去,就再没有别的意思了?
“真也好,假也罢,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江慧嘉笑了笑,“何况这状元府本是御赐。御赐宅邸,岂能无天子庇佑?不论怎样,人在我府上出的事,我总要去看看的。”
说着,环顾众人,道:“诸位不与我同去么?”
又吩咐白果道:“叫个人到外院传信,将翠寒姑娘的事情说一遍,请郎君务必也将诸位大人一道请过来。人多计长,何况是诸位大人?”
她接连这样几段话说出,真是惊到了众人。
先提了这宅子是御赐宅邸,这虎皮扯的就已经让人难以拒绝了,她又大胆地提出要把外院的众人也一道请过来看究竟。
这个举动是真的大胆,内宅女子的事,哪有请外头男人来看的道理?
可是江慧嘉做的却又似乎令人无可反驳。
因这事被她牵扯到了御赐宅邸,任何事情,一旦扯上御赐,就都不是小事。
更何况翠寒的怪状就真的见不得人吗?
照翠晴所说,她这也只是吓人而已。
再吓人,这也总得有个由来,有个原因。
怎么就不能叫外头的人来看了?
江慧嘉又问了翠晴:“翠寒姑娘现在何处?”
翠晴支支吾吾的。
江慧嘉便不问她了,转而问知娴:“与各位夫人太太们一道同来的姐姐们都被安排在哪里?”
知娴道:“在后头西跨院那边吃席呢。”
孔大奶奶锁紧了眉,不好再阻止,只得看着江慧嘉领着众人往西跨院那边走去。
众女眷也没人说要走,一来是江慧嘉连御赐都抬出来了,二来则是前头的男人们也要被请过来,人多还能壮人胆,什么事情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众人虽是有害怕的,但其实,对这种听起来很诡怪的事情,大家也都很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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