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听到巨响,震得他一时耳聋,地面晃动的厉害,有如失控的马背,形骸被甩了出去,葛长英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将他接住。
他往声音方向看去,那高逾三百丈的塔木兹山被虚无缥缈的帷幕笼罩,一晃眼间,山崩地裂,巨石飞腾,乌云漫漫,天地为之变色。
形骸悚然问道:“是塔木兹与亡人蒙毁了山?”
葛长英也极惊惧,不及回答,喊道:“快跑!”
三人全力飞奔,头顶先是碎石砸来,又是大石雨落,每落下一块皆石屑纷飞,地破坑洞,但三人身形灵巧,又离得遥远,这才未被击伤。
到了岸边,空中已无落石,三人回头去瞧,皆心魂巨震,那帷幕裂开个口子,透过裂缝,只见一顶天立地的长须巨人正与一道巨影相斗,那巨人面色铁青,犹如死尸,那影子似光似水,绝无定型,而那巨人掌心烧着冥火,抓着那巨影角力,巨影则如章鱼般缠住巨人。
形骸道:“那是断魂寺信奉的后卿,那影子又是什么?”
葛长英摇头道:“我也不知,从未见过麒麟海有这等怪物。”
那虚幻的幕布似一下子被揭开了,刚刚幕布中交锋的巨人巨影霎时无踪,整座塔木兹山皆被压塌,数万年的巨石滚落山峰,压垮了丛林。葛长英道:“这亿万斤的石头压下来,亡人蒙必死无疑。师公虽死,却仍杀得了这魔头。”
沉折道:“亡人蒙还活着。”
形骸也立时惊觉,道:“他的冥火仍在燃烧,有些微弱,但并未熄灭。”那亡人蒙察觉得到他,他也隐约察觉得到亡人蒙。
葛长英手中出现长矛,她眯起眼,望着远方,咬牙道:“我去结果了他!”
这时,三人同时见到有奇异的怪物升上半空,那怪物身躯如鹿,上身似人,头顶一对鹿角,遍体燃着紫色的火焰,双目漆黑的如乌鸦羽毛,嘴部扩开,似在狞笑,露出纵横交错的尖牙,体型几乎与麒麟神法蝶一般庞大。虽然隔得极远,但三人却瞧见那怪物背上载着亡人蒙。
形骸道:“那又是什么?”
葛长英答道:“那是鲸鱼海的海神,咱们叫它鲸鹿神龙,准是断魂寺的人巴结了它,它来此相助亡人蒙。”
形骸问道:“法蝶麒麟对付得了这恶龙么?”
葛长英恨恨道:“法蝶太懒,绝不会出面与这龙相斗。若是我功力完好,自己就胜得了这畜生。只是它为风水之神,杀了也没用,总会在巢穴中复生。”
形骸忽然脑中清醒,塔木兹所传咒语化作学识,理出头绪,他道:“是了,是塔木兹大师招来仙灵,对付亡人蒙。”
葛长英奇道:“仙灵?师公为何会与仙灵有关?”
形骸道:“大师他渊博如海,对仙灵颇为熟悉。亡人蒙斗不过那仙灵,迫不得已,以自身化为那后卿魔神的化身,这才保住性命,但他冥火受损极重,急剧衰弱,少说二十年之内无法复原,他已不是你的对手。”
葛长英喜道:“真的,你可莫要弄错了。”
形骸道:“不会错,亡人蒙不足为惧。”说到此处,又心里不安:“若麒麟海群岛众人此刻攻打盗火教,盗火教必败无疑,且他们不熟海战,必会被屠戮一空。”
他因体内冥火之故,对众盗火徒实则有几分同情,如今想象他们下场,不由得心中一悲,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葛长英愣了一会儿,眼中荧光闪闪,她跪在地上,长矛刺入大地,默念道:“师公,你这老顽固、硬骨头,你就算死了,仍是咱们的保护神。”
沉折、形骸也朝那塔木兹山跪拜,形骸对塔木兹了解得不多,但这位老人短暂的教诲、恩惠与期望,令形骸刻骨铭心,深感钦佩,怀念之余,悲伤不尽。沉折仍不发一语,可表情极为忧郁。
三人启程,前往荷叶岛。沉折以风催船,快捷灵动,而葛长英驾船起来驾轻就熟,行了两天两夜,临近树城时,葛长英说:“我是孔凤凰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不然我要你俩好看。”
形骸问道:“姑娘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葛长英答道:“没有为什么,不许说就是不许说。”
步入城中,发现居民都跑上了街,人心惶惶,四处争论不止,哭闹的人,打斗的人,占据了街头巷尾,吵得形骸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葛长英叹道:“他们知道了塔木兹山毁坏的消息。塔木兹山是圣山,这无疑是极凶险的预兆。”
塔木兹山极为高大,山体雄伟,宛如定海神柱,数百里内都看的清清楚楚,现在此事已人尽皆知。形骸不熟蛮语,葛长英转译道:“他们都在问塔木兹去了哪里?为何坐视塔木兹山倒塌?这群愚昧之辈,他们竟质疑师公?”
他们本想去金树大殿,但又听人说:“快去广场,月舞者们皆在广场!”
三人随着人潮,到了广场,看见一圈月舞者站在树木托举的高台上,前头是派若何,两旁则依次是许素貂、安佳、葛氏姐妹、老牛头、远雄岛岛主等人。女王穿上了部族鱼鳞甲与传统首饰,她正高声宣读檄文,语调沉着清晰,鼓舞人心又充满魄力。
葛长英简单转述,形骸知道派若何在动员战争,也在安慰众人:莫要为塔木兹山倒塌而担忧,那是老天爷令大伙儿破釜沉舟之意。
形骸暗忖:“这都能圆的回来么?”瞧民众神色,竟大多信了此言。
派若何看见葛长英他们,神色怪异,微微一笑,道:“你看,我们派出去的勇士回来了。他们定有佳音。”
三人挤过人群,轻身一跃,飞上高台,葛长英抢先道:“这两个小兄弟毁了那冥火柱!”
形骸忙道:“我们只是.....”
葛长英回头瞪他一眼,形骸不敢再说,葛长英又道:“他们受了伤,因此修养了一会儿。我也有小小的功劳,因为是我把他们救离了老酒岛。”
金树荷叶国的习俗强硬,崇尚蛮干,关于战争,族员之间几乎全无秘密可言,冥火柱这大难已传遍全国各地。广场上众人听到这大喜事,瞬间掀起波浪,掌声如潮,欢呼如雷。
派若何笑道:“看吧,敌人受此重创,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
有个矮个儿将军高声问道:“但塔木兹山为什么倒了?”
葛长英立即答道:“咱们虽未亲临现场,但那准是塔木兹与敌人首脑交战的后果,塔木兹战无不胜,敌人首脑徒然送死而已。这不是恶兆,而确实是我们获胜吉兆,我们若就此出击,必然大获全胜!”
人群哗啦啦的鼓掌,高举的拳头化作浪潮,此起彼伏,有女海民高歌欢唱,轻扭纤腰,舞姿颇为曼妙。先前恐慌情绪一扫而空。
派若何说:“沉折、行海,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二人。本王有恩必报,名声在外,你俩所作一切勾当,我皆赏罚分明,绝无不公。”
形骸只觉极不对劲儿,暗想:“她这龙国话说的好蹩脚。”忙道:“陛下待咱们何等盛情?我师兄弟二人唯有感激之情,更无居功之心,也无需再得赏赐。”
沉折道:“若之后仍有战事,我等愿意效劳,哪怕冲锋陷阵也不推辞。”
派若何笑道:“真不知咱们积了什么德,月神将你二人派到咱们身边。”她语气仍模棱两可,难辨喜怒。安佳却星眸闪烁,抿嘴微笑。
人群正在欢庆,可骤然间,高台上多出一个人来,那是个紫衣的少女,美貌的脸庞面向所有人,她的容颜令众人心惊肉跳,沉默传染开,一时广场上鸦雀无声,他们如喝了美酒,陷入美梦,无论男女皆如痴如醉,仿佛每多看一眼,就陷得更深,更不愿醒来。
形骸齐声道:“馥兰?”沉折霎时如临大敌。
派若何没看清这少女从何而来,震撼于她绝俗的美丽与一身缥缈仙气。她问道:“姑娘你是谁?”
馥兰似最温柔有礼的公主,向派若何行了福礼,她这么稍稍一动,就让人敌意尽消,绝想不到她是敌人,更不愿与她为敌。
形骸想道:“她来这儿有何图谋?”见众人意乱情迷的神情,以为她正用**法术为害,但广场上有万余人注目,她如何能有这等功力?只是馥兰容貌太美,气度太纯,声音太柔,举止太雅,男女老少皆忍不住为之倾倒。
馥兰说:“我是盗火教的大使馥兰,女王陛下,我是来送还麒麟海中最为珍贵事物。”
派若何并未料到盗火徒们来这一出先礼后兵。蛮族虽然野蛮凶狠,可也绝无斩杀使节之理,纵然以往有蛮族首领如此行径,却立遭众人唾弃,死后也不得翻身。
女王打量馥兰,目光困惑,暗想道:“这丫头到底是活人呢?还是活尸?她如此容貌,哪怕是活尸,也必被尊为神祗般敬拜。纵然死而复生,是行尸走肉,也比凡夫俗子要高贵万倍。”
她沉思片刻,道:“什么礼物?”
馥兰怀抱一个漆黑的、精致的盒子,双手捧着,递给派若何。
形骸觉得这盒子血腥不祥,神秘沉重,令他喘不过气,他认定此物一旦揭开,必将引起巨大的灾祸,他想要喝止,却又找不出理由来。
派若何揭开盒盖,“啊”了一声,目光骇然,众人踮起脚尖,翘首张看,心中好奇得难以遏制。
馥兰退后一步,仍面无表情,只是偶然看着沉折、形骸,眼神才显得俏皮。
派若何双手发颤,从盒子里取出个巨大的头颅,盒子咣当一声,落地粉碎,但无人在意。
那头颅是庞大的犬人,额头上有月神徽记,白色的毛发披落下来。这头颅的主人死了不久,脑袋是新近斩下的。派若何对丛林间的月神后裔全都熟知在心,却不认得这白犬是什么人。
但众人皆读过记载,知道麒麟海住着一位塔木兹大师,乃是海岛半神,不朽地仙,传闻中,那位塔木兹似可化作白犬人形。
葛长英怒不可遏,直朝馥兰冲去,馥兰站着不动,无辜的看着葛长英。
葛长英掐住她喉咙,眼神凶暴,指甲在馥兰皮肤上留下血痕,但馥兰无动于衷,众人惊恐大叫,齐声喝阻葛长英。
过了片刻,葛长英呼呼喘气,放她落地,所有人也一齐如释重负。葛长英跳下高台,走回人群,消失不见。
派若何大声问道:“这...这人是谁?”
馥兰朝她深深鞠躬,声音似在哀悼,说:“他叫塔木兹,是与本教教主英勇作战而死之人。教主念其勇气可嘉,特嘱咐我送还其遗骨,略表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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