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歌倏然睁开眼,梦境断绝,他心道:“桑不乐为救罗池而死,到了阴间,随后又被髓行投入了疯魔院?”
可他为何自觉如此疲惫,就好像长途跋涉了一夜?
有一人跃上树来,道:“你偷懒睡着了?”来者正是罗池。
利歌道:“旅途劳顿,实是支持不住,还请姑娘见谅。”
罗池道:“被我知道了还好,若换做旁人发觉你如此,非要你挨鞭子不可。”
利歌说道:“我也非易与之辈,谁欲伤我,我便杀谁。”他戴了这布罩后,性格也悄然变化,戾气颇重,似恨透了长哀帮众。
罗池笑道:“若是我要伤你呢?”
利歌道:“你自然不同,我绝不会任你受半点伤害。”说出此话,自觉失态,赶忙紧闭双唇。
罗池啐了一声,道:“省省吧,你我才认识多久?你怎会这样待我?还不是想骗我与你好?”
利歌道:“难道另有许多鬼要你陪伴么?”
罗池道:“都是老一套了,他们觉得自个儿死去,便加倍想找回活着的滋味儿,因此急着去爱,急着去恨,但如何能填补心中的空?”
利歌问道:“你来阴间多久了?”
罗池道:“十几年,算是很年轻的鬼了。”
利歌道:“你生前是龙火贵族么?”
罗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利歌又问道:“那你为何身负龙火,武功了得?难道在阴间也能觉醒?”
罗池突然发怒,一脚踢中利歌,利歌撞中树干,整棵树剧烈一晃。只听她喝道:“你多问什么?要你管么?”说完,她倩影一闪,跳下树去。利歌长呼出一口气,沉思不语。
至晨间,长哀帮众早早出发,驾马疾驰,当真飞轩电逝,十分迅速,利歌仍纠结不已,想要脱身,可又似被缘分所缠,无法下定决心。自从他成为迷宫主人之后,这是从所未有之事。
匆匆忙忙,又近傍晚,众人叫苦不迭,连连喊累。岳山昏甚是不满,道:“这才两百里不到,当真是一群废物!”
木期至嚷道:“帮主,神乏心累,实是支持不住了,咱们慢些前行也来得及,何必如此着急?”
岳山昏道:“我是瞧尔等偷懒,心中不喜。尔等是本帮堂主,便如此懒惰,下头的人岂不更是孬种?”
利歌突然指着一有树有草的山坡,道:“那去处不错,高可眺望,草可安睡,十里之内的来者都尽收眼底。”
岳山昏看了他一眼,似恨这新来的多嘴,叹道:“罢了,明日行四百里。”
利歌心想:“长哀帮帮规松弛,你硬说要四百里,没准比今天还慢。”
众鬼急急在山上布营,有人往草地上一躺,连声欢呼,仿佛比见了亲娘还亲。一饿死鬼懒洋洋地拾柴烧火,摆锅煮食。罗池找一处坐定,神态严肃,毫不放松警惕。
岳山昏道:“你们瞧瞧,小母豹才是堂主的模样。”
有一溺死鬼叫青错落,他笑道:“帮主在来仑国千挑万选,才选得了她,与咱们这些后来者岂可相提并论?”
罗池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一扭头,见利歌已坐在她不远处。
她道:“新来的,你滚远一些!”
木期至道:“小母豹高傲得紧,对任何人皆不假辞色,桑不乐小子,你的心思,人尽皆知,我劝你莫要自讨苦吃。”
利歌道:“我不坐近一些,如何保护得了你?”
罗池道:“我岂会要你相护?”
利歌想了想,道:“你是来仑国的人?是献给亡神的祭品么?”
罗池大怒,正欲一鞭打碎利歌脑袋,却听利歌又道:“当真太巧,我也是来仑国的。”这话用的是来仑国方言。
罗池身子僵硬,顷刻间怒颜顿消,变作惊喜之色,她也用来仑国语道:“这这可却是巧了,原来你是老乡?来仑国在西海深处,你死后怎地跑到东方了?”
利歌道:“你呢?你怎地远渡重洋,身在此间?”
罗池苦笑一声,用来仑国语答道:“我确是神庙中侍奉亡神的侍女,但来仑国的和尚将我私自卖给富甲帮,富甲帮杀了我之后,又将我的鬼魂卖给了长哀帮。”
利歌心想:“难怪了,在桑不乐记忆之中,她本不该如此早地丧命。”他道:“昨晚惹你发火,着实抱歉,岳山昏对你不好么?你在他手下吃了不少苦?”
罗池不怕旁人听懂两人交谈,答道:“你也知道,咱们来仑国的活人,从小时候起,就开始为死后做打算。似咱们这等侍女,修炼奇异功夫,生前觉醒不了,但死后若若忍受苦难,一次次被杀,终有一次复生能觉醒。岳山昏足足杀了我三十次,我才变成如今状况。”
布罩之下,利歌已咬牙切齿,竖眉怒目,他道:“阴间龙火贵族数不胜数,他为何要如此折磨你?”
罗池道:“亡魂的功力几乎终生维持不变,但似我这等死后觉醒者还能不断精进,对他而言,我就像是赌博的骰子,乃是未知之数,抛出去之后,自然想博得彩头。他对我虽然不好,可也不差,我当下是长哀帮的堂主了,若没有他,便没有我的今天。”
利歌道:“若没有他,说不定你还活着,享受阳世的温暖光辉,与相爱的人结成了夫妇。”
罗池做了个鬼脸,瞧来调皮,却又甚是凄凉,她道:“就算岳山昏不买我为奴,我也活不了多久,等到二十岁时,神庙长老也会将我献给亡神。”
利歌答道:“大错特错,若你多活几年,说不定有一个爱你的英雄,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救出苦海,与你一同逃离那荒唐的厄运。”长哀帮众人见这两人谈的甚是欢畅,语气甚是激动,皆大感奇怪。岳山昏对罗池看管甚严,抬起头紧盯着他们,眼神不露喜怒。
罗池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她道:“那都是没谱的事,不过不过我确实记得在我临死之前,曾有那么一个人,痴痴傻傻的看着我,似有许多话要对我说”
她陷入回忆,瞪大眼睛,疑惑地望着利歌,紧盯着利歌的眼睛。利歌几乎想大声呐喊:“那个人就是我!我为了与你重逢,情愿死在富甲帮鬼裔的手里!”
但他不能,因为他并非桑不乐。
他只是轻轻一推,罗池轻呼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却也避过了飞射过来的箭矢。富甲帮众鬼皆注目利歌、罗池交谈,毫无防备,霎时发出惨叫,有三人中箭倒地。
岳山昏也被箭矢刺中,但肌肤上却毫无痕迹,他掌中多出两块黑石,朝树上扔去,密叶中“呜哇”几声,有两人破了脑袋,摔落下来。
岳山昏仰天说道:“寒鸦帮的,藏头露尾,胆小如鼠,果然是一群偷鸡摸狗的窝囊废。”这几句话中运起龙火功,震得林中百来棵树木簌簌震颤。
十来个身影从暗中飘出,来人皆穿紫色长袖武服,皆是青面鬼魂。利歌见敌群中有一老者,样貌尖嘴猴腮,目光甚是精明,他笑道:“我这箭矢上涂了黑狗血,想不到仍奈何不了你。不过你死不得,你这些受伤的属下,明天未必能活得过来。”
岳山昏毫不介怀,淡然道:“生死有命,我也管不得那么许多。拜乌纱,想不到你还活得好好的。”
拜乌纱脸上变色,眼中透着深深的恨意,他道:“当年我中你一刀,险些就此湮灭,足足十天十夜方才活转,而我的义子义女,也在那一战丧生,岳山昏,我曾立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岳山昏道:“你怎知老子会走这条路?又怎知在此埋伏老子?”
拜乌纱哈哈大笑,道:“我本也不知你要去匣中剑岛,但昨天夜里,我突然发梦,梦见你由此而过,碰巧我在近处,所以特来试上一试。”
岳山昏登时面色紧张,道:“是哪个亡神要你杀我?”阴间托梦之事,多半是六大亡神所为,尤其是这等未卜先知之梦,令他以为自己无意间惹恼了哪位亡神。其余长哀帮众也惊怒交加,不知所措。
拜乌纱狞笑道:“我不知是哪路亡神,但你不必多虑,今个儿我叫你命丧此地!再难复生!”
岳山昏道:“就凭你这能耐?”
拜乌纱道:“再放箭!”
空中箭影掠过,箭剑上燃着磷火。岳山昏见那几箭歪斜很远,全无准星,大感奇怪,却见箭矢入地,“熊”地一声,众人所在山坡霎时被火焰包围。拜乌纱笑道:“地下被我埋了极纯的磷油,烧起来最是热闹,岳帮主,你好好享用。”这磷火虽不及阳间的火那般炽热,但若亡魂被磷火烧死,极可能难以复生。
岳山昏大怒,打出掌风,顿时将一处磷火熄灭,可眨眼又起。他大步一冲,出了火圈,欲击毙强敌,但拜乌纱等知道他钢筋铁骨,不惧火烧,早就远远跑开了。
岳山昏喊道:“都给我冲出来!”
帮众惊恐万分,四处躲闪火焰,道:“帮主,你老人家不怕火,咱们可承受不起!你老人家快些回来,把咱们都抛出火圈如何?”
岳山昏道:“好!”正欲返回,可寒鸦帮的箭矢齐射,准头奇佳,岳山昏纵然不惧,但却不得不躲避眼口等要害,再无暇相救帮众。
罗池拉住利歌,道:“桑不乐,我将你扔出去!”
利歌道:“不必,我数到三,三声之后,火焰熄灭,大伙儿各自逃命。”
罗池奇道:“什么?”想起自己先前试他功夫,也说了类似之言,不料此人眼下还有心思开玩笑。
利歌道:“一!二!”未数到三,施展大阴阳彼化,掌中喷血,血化极寒,哗啦啦一声,地面被冰霜覆盖,磷火踪影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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