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狂风铁炮乃是以迷宫深处最为精纯的魂铁所铸,一旦炸裂,威力仿佛于一场迷宫中的大风暴,而这风暴有如活物,饱含怨念,若命中一人,此人如遭亿万刀刃活剐,若命中两人,则由两人共分其害,若有三人,三人亦各受其神威的三分之一。此时,扶贺等人见秽留与谢无伤皆遭遇此劫,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忧,黄羊儿更是扭头不敢去看。
这广场上狂风肆虐,持续一顿饭功夫,待余威散尽,众人定睛一瞧,无不惊愕:谢无伤与秽留皆人影全无,莫非被狂风炮打得粉碎,尸骨无存了?”
黄羊儿大喊道:“秽留!秽留!”远方突然有人喊道:“羊儿,我在这儿!”黄羊儿大喜,循声找他,见秽留满脸茫然,一瘸一拐地走来。黄羊儿欢呼一声,扑入情郎怀中,秽留喊道:“轻些!轻些!”抱着黄羊儿,也是爱不释手。这两人本不过是萍水相逢,逢场作戏的一夜夫妻,然而经历了这种种磨难之后,彼此之间情愫滋长,终于认定对方正是自己的爱侣,盼望着能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庇护院众将士见主帅被打得生死不知,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噩耗,一时之间皆吓得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扶贺下令众高手出击杀敌,敌人丧胆,转眼便被杀得落荒而逃。
扶贺问道:“秽留兄,你怎会跑那边去的?谢无伤呢?”
秽留道:“我也莫名其妙,那怪风将我卷得昏迷过去,我一睁眼,已在一间破屋里头。”
扶贺蓦然道:“不好,那谢无伤说不定也没死。”
魏风沉吟片刻,道:“他承受了老夫铁炮大半威力,若非奄奄一息,当真岂有此理。”
秽留道:“对了!是孟行海!是孟行海救了我!”
黄羊儿道:“真的?你能确定么?”
秽留道:“我迷迷糊糊之际,隐约觉得身子被强韧的蛛网缠住。我听狱万说过,这正是孟行海的独门绝学。”
魏风叹道:“孟大侠学究天人,妙法无穷,委实令人叹服。他人呢?”众将士四下张望,却并未看见形骸。
扶贺仔细辨认,指着地上血迹,道:“谢无伤受伤逃了!我们快追!”
狂蜂军众好手精神一振,都道:“这恶鬼残忍无道,多年来杀害性命无数,今日非将他除去不可!”
扶贺率领这群精锐,奋起直追,沿着血迹跑了十里路,见那血迹伸入一大宅院。院中传来女子嚎哭声,黑暗中听来加倍瘆人。
魏风道:“这儿是老李员外的宅子,他一家老小全是鬼裔,这魔头已吸饱了血。”
扶贺大吃一惊,道:“他恢复了?”
魏风摇头道:“谢无伤练的是魂铁神钢**,单单吸凡人鲜血无用,还得吸血族之血,才能功力尽复。他已身受重伤,此节确然无疑。”一摆手,对众人道:“布亡神擒龙阵!”
多年前,魏风曾败于谢无伤手下,随后满门皆被谢无伤杀尽。魏风悲愤无极,又深知自己资质有限,此生绝无法练成四大公爵般的功夫,于是不惜冒险钻研亡神的疯念。这亡神擒龙阵是他受亡神启发而创,专为对付这谢无伤,本意在于“杀他不得,却可囚得”。阵中高手各持一精心炼制的魂铁锁链,锁链前半段满是囚魔木锥,只需缠住谢无伤三圈,料来这魔头决计无法挣脱。
扶贺道:“好!”这阵法由她与另七人施展,魏风在旁指挥。布阵之人取出囚魔锁链,魏风劈出一道血光掌,照亮院子。院中仍有活口,被吓得尖叫起来,抱头缩在花坛中。众人借着这血光,见一高大汉子斜倚在一棵树下,此人面貌不清,身上密密麻麻的满是新鲜伤口,他体型扭曲,身躯囊肿,瞧来极为怪异恶心。
魏风厉声道:“仇敌,你死到临头了!”阵中好手扔出锁链,去势快极,八根链子叮铃铃地将那大汉绑住,足绕了八圈。
那大汉拼命摇头,想要开口说话,可已没了舌头。扶贺、黄羊儿汗毛直竖,喊道:“不是他!”也是这汉子与谢无伤一般高矮,众人追到此间,紧张焦躁,想当然便以为正是那魔头。可此刻一瞧,此人五官与谢无伤全无相似之处,当是谢无伤用邪法令此人涨大成这副模样,以此掩人耳目。
魏风惨叫一声,被一道掌风擦中,手臂骨折,远远跌出。扶贺等好手慌忙回身,却有八道掌力袭来,谢无伤掌力只剩两成,可仍是非同凡响。扶贺双臂横栏,浑身巨震,重重摔倒,而其余人则鲜血狂喷,当即毙命。仅在一瞬之间,这亡神擒龙阵已然被破。
黄羊儿见谢无伤伤势惨烈异常,他那胸甲尽碎,肋骨刺破了肌肉,凸在外头,但他骨头竟呈现魂铁般的紫色。此人所练的邪功竟将他骨骼尽皆炼成了魂铁,名副其实的钢筋铁骨。
秽留大喊一声,冲向谢无伤,但他步履蹒跚,伤得远比谢无伤更重。谢无伤一招秋风扫落叶,铁腿踢中秽留脚踝,咔嚓一声,秽留腿骨折断,惨叫着倒在一旁。谢无伤高高跃起,落在扶贺身边,伸出巨掌,将她提起。
扶贺拔剑出鞘,一剑刺入谢无伤身躯伤口处,但被谢无伤铁骨挡住,难以深入。谢无伤冷笑一声,张开大嘴,露出横竖杂乱的尖牙,咬向扶贺脖子。扶贺“啊”地一声,浑身冰冷,只觉鲜血飞快流逝。
突然间,一圈蛛网从天而降,卷住扶贺。扶贺身子一轻,竟脱离了谢无伤的血盆大口,更脱出了谢无伤手掌,落在另一人怀抱里。扶贺脸色苍白,看清来人正是孟行海。形骸将她放落在旁,扶贺双膝一软,险些从屋檐上掉下去,形骸手一搀扶,扶贺终于站稳。
扶贺见形骸不知从哪儿受了重伤,道:“谢了,千万小心,这魔头力气仍极可怕。”
形骸道:“放心,放心,在我面前,此人已不足为惧。”他之所以失踪许久,正是先前以迷雾师的逆运功救了秽留之故。当狂风正中时,他施展命运蛛丝,黏住秽留,替他承受了大半伤势,再将他扔到远处。只是如此施法,令他自己也受损不轻,他调理了许久,这才勉强赶到。
谢无伤喝道:“谁敢挡我!我便让谁死得苦不堪言,令那人的惨叫声回荡千年不灭!”
形骸道:“你这话说得可不地道。俗话说,盗亦有道,就好比虽然你是罪大恶极之人,我仍会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又何必说话这般吓人?”
谢无伤陡然一闪,已出现在形骸、扶贺眼前,仿佛一块从悬崖坠落的巨石,他一脚踩向形骸,蓦然间,形骸身形幻灭,散做无数蛛丝。
这命运蛛丝乃是乾坤间最为神秘的事物,当年众巨巫创造世界,意欲建造命运金轮之时,刑天寻觅了千年,方才在梦海深处找到万蛛之母,蛛母吐丝产卵,赠予刑天,才有了这操纵万物命运,编织乾坤万象的丝线。之后,刑天创出放浪形骸功,也是深受这命运蛛丝启发。形骸对此功夫虽领悟颇深,运用虽精,但仍远算不上大成,饶是如此,也已经妙用无穷,神秘莫测。
当下,只见命运蛛丝将谢无伤死死裹住,谢无伤奋力挣扎,但一身铁骨却被放浪形骸功陆续化作破铜烂铁。他中了狂风炮之后,外功虽强,内功却已变得急剧衰弱,加上这魂铁神钢**遇上了克星,确是一筹莫展,全无抗拒余地。约过了一炷香功夫,谢无伤骨骼融化,待一盏茶时间之后,这谢无伤已粉身碎骨,神魂俱灭了。
众人见这谢无伤下场,心中大石落地,又有狂喜之情油然而生。魏风镇臂高呼道:“好,好,这仇敌死得这般惨,老夫好痛快!好痛快!”扶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似在哀悼死去的战友。黄羊儿与秽留紧紧相拥,满心劫后余生的柔情蜜意。
形骸累得够呛,手足如灌了铅般迟缓无力,又不禁暗呼侥幸:“若非眼下冥虎风剑并未发作,我未必能胜这怪物。”
扶贺擦去泪水,见城中火光蔓延,喊杀声遥遥传至,说道:“前方仍需支援。”
黄羊儿指着地上一物,道:“留哥哥,你去帮我捡那东西,好么?”
秽留一瞧,见谢无伤竟剩下一个手掌,忙捡来递给她,黄羊儿笑道:“这恶心玩意儿,我才不要呢。不过可以用此物把庇护院的全数吓跑。”
扶贺道:“好办法!”从怀中取出一枚炮仗,点燃后送上高空,砰地一声,空中金红一片,一时驱散了黑暗。
不多时,有亲兵飞快赶来,带着几匹骏马,一面大旗,一个号角。扶贺不顾伤情,跳上马背,奔赴前线。
城中战况危急,到处都在厮杀。狂蜂军远少于谢无伤军,但熟知地形,时而迎战,时而退守,时而埋伏,时而包抄,倒也不落下风。
扶贺跳到高处,吹响号角,挥舞旗帜,又喊道:“谢无伤已被杀了!谢无伤已死!这魔头号称铁躯不坏,还不是被我们所杀?”她运足泣灵经功力,声音远远传开,饶是激战之中,仍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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