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面对孤鸣,对费兰曲那愧疚之感又涌上心间,道:“孩子,你恨我么?”
孤鸣想了想,啐道:“恨,恨你不早些让我遇见你。”
形骸道:“是指前世,还是指现在?”
孤鸣笑道:“都是。所以你欠我太多,这一世要好好补偿我。”
形骸答道:“最好的补偿,就是让你大展宏图。可若要大展宏图,又非勤勉不缀才行。”
孤鸣急道:“我不要!你又要逼人家受苦啦!”
形骸心中大石落地,体会孤鸣的亲密依恋,觉得这亲情远比爱情更轻松,也更舒适,就仿佛清新怡人的山水画,或是悦耳动听的牧羊曲,令人心情愉悦,不会疲倦。
两人悠悠闲逛,路过一间酒家,恰好已至晚饭光景,两人步入店中,要了些菜,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孤鸣虽想起了费兰曲的遭遇,但心性却仍是稚龄少女,说的话天真烂漫,毫无拘束。
形骸道:“是师父教你用三生石的么?”
孤鸣道:“不用教,我孤鸣是何等天才,一看就会。也是你让我背书背得太狠,我不得已才用三生石蒙混,一下子便想起了许多。”
突然间,砰地一声,有一人撞入酒家。此人面色如土,眉毛拧在一块儿,神情痛苦万分,他喊道:“我要坦白!我要坦白罪过!快....快找官差来!”
孤鸣奇道:“这是怎么啦?”
形骸见那人掌心上紫目印记亮得刺眼,低声道:“先看看再问。”
店家跑堂的不慌不忙,走向一桌,那桌上是数个官差,店家说道:“几位大人,那人犯了罪,正受神罚,还请处置。”
众官差点点头,其中首领走向那人,问道:“你犯了何罪?”
那人身子抽搐,口吐白沫,额头青筋暴起,掌上的紫目紫里透红,道:“我名叫鲍小四,是街上的....小贩。我...我心生邪念,偷了邻家救急的十两银子,现在痛苦万分,也已后悔,求官差重重罚我!”
官差首领道:“你偷十两银子,当归还财物,重打十五大板,再关押一月。”
那人连声道:“好,好,我照做!照做!”说出此言,那紫目顿时消失,痛苦也似不翼而飞。他擦去汗水,不停说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形骸问一众官差:“众位官爷,我们是外乡人,不知先前是怎么回事。”
官差答道:“是国主施展的神法。此人违背了我国法令,誓言发作,令他倍感痛苦,只有承认罪过,接受惩罚,才能缓解疼痛。如若不然,这痛楚会一天天加深,直至撕心裂肺一般。”
孤鸣在脖子前比划了个吊坠形状,形骸点头道:“原来如此,贵国所有国民,若作奸犯科,都会有此下场么?”
官差道:“也分轻罪、中罪、重罪。犯了轻罪,受的痛苦还能忍耐几天。犯了中罪,只怕一天也忍不过。若犯了重罪,当场就会疼死,无法补救。”
形骸道:“那若泄露国主秘密,或是不听国主命令,定然是重罪了?”
官差见形骸手上并无印记,目光中充满疑虑,似生怕违法,喝道:“我不便再说,你别妨碍我办案!”
形骸回到桌旁,说道:“难怪正神国如此严正清明。凡是对烛九立誓的,任何罪行都无法隐瞒。”
孤鸣道:“这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周围有坏人啦,我看这宝物真了不起,好处远远大于坏处。”说到这里,她若有所思,道:“我好像以往听说过类似的神器。”
形骸道:“你想起了什么?”
孤鸣道:“我前世好像钻研过这等事物,嗯,可惜一时想不起来。”
形骸稍稍感到不妥:“这正神吊坠并不是迷人魂魄,令人俯首听命,但效用其实更惊人。它不要求立誓者去做什么,却定下不得做什么。若是犯戒,立时备受摧残。”
此时,忽有一宫廷侍卫模样的人走入酒家,说道:“白仙将军,你原来在这儿。国主要见你。”
形骸见此人正是乞援,想起此人前后变化,微微叹息,道:“劳烦领路。”带着孤鸣,跟着乞援。
三人并未前往皇宫,而是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大庄园中,这庄园内有山有水,花草茂盛。在一院子中有一圈湖水,岸边一座凉亭,烛九与侯云罕站在凉亭中,烛九望着湖面,侯云罕望向形骸,说道:“陛下,他们来了。”
孤鸣鞠躬喊道:“国主叔叔!”
烛九转过身,笑道:“好好,安答,侄女,在城里玩的如何?”
形骸道:“城中甚是繁荣,确实名不虚传,且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国中法令一出,无人能犯,只怕连官兵都不用,委实让人料想不到。”
烛九听出形骸语气中有些不满,走上几步,道:“安答,我并不是存心骗你。我正神国立国之本,也从不隐瞒他国,只不过并无必要广而告之。”
形骸道:“元族那些残余都是知情的,他们会宣扬出去,越传越邪乎。其余各国不明真相,或许会害怕你,害怕你这正神国。”
烛九道:“乱世法令从严,违者必究,有什么不对?我只不过凭借这宝物,将古往今来无人能做到的事做到了而已。你也看到了,我在短短十数年间建立了何等伟业。”
形骸微笑道:“贤弟,我并不是来与你争论的,只是你这宝物威力太强,若落入恶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烛九道:“安答尽管放心,只有我才能用得了。”
形骸凝视她眼眸,道:“是因为你这双眼睛么?”
烛九道:“正是,当年托你与如令姐之福,我才能从废墟中挖掘出这宝物。”
形骸道:“你这双眼暗藏断翼鹤诀,这宝物莫非也与巨巫有关?”
烛九摇头道:“它来历如何已无关紧要,我找安答你来,是请你一同去见一人。”
形骸道:“去见何人?”
烛九道:“是魁京的那个黑叶手环,我将那东西交给了一位大有学问的先生,安答,你随我一齐去见他如何?”
孤鸣叫道:“国主叔叔,我也要去!”
烛九笑道:“行啊,你便是舍不得离开你爹爹,对不对?”孤鸣握紧形骸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形骸心想:“她让我去对付魁京?这魁京确实是莫大隐患,除了我之外,无人是他敌手。”当即答应。
烛九走出凉亭,走到湖边,忽然间,从芦苇丛中驶来一小舟,形骸见那掌船的艄公形貌平凡,但暗藏深厚真气,心想:“这人是个高手,这庄园中到处都是高手,数目约三百来人,烛九这些年来搜罗了不少强援,或许都是凭借这正神吊坠的功效。”
孤鸣一双眼四处张看,道:“国主叔叔,你这庄园是一处极好的鸿钧逝水呀,看似水行,实则藏风,风生水起,风水极佳,果然是人杰地灵,神仙洞府。”
烛九赞叹道:“侄女真是聪慧,一猜就准。”
行过水烟水草,在湖水中央有一大屋子,围墙呈五边,环绕一三层矮塔,形骸、烛九、侯云罕、孤鸣走入塔门。这塔楼竟是一极大的书库,两边柜子上摆满了书籍。形骸见一矮小的老妇人正坐着翻书,一眨眼,又见十来个一模一样的老妇人,各忙各的,对烛九不理不睬。
形骸认出众老妇是水行元灵,叫做堤鲤鱼,乃是世间湖神常差遣的一种灵体,貌似老妇,入水则变作鱼形。
烛九问道:“月婷仙子,月婷仙子,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楼上有一女子笑道:“是国主与云罕来啦。”话语声中,走来一柔若无骨的长发女子,她穿一身蓝色长裙,容貌颇美,举止端庄,令人觉得她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烛九引荐道:“仙子,这位是我安答孟伍斧,这是她的女儿孟鸣儿。安答,她是湖中的地庭仙子,名叫月婷。”
形骸心想:“为何这里会有地庭的神仙?”
月婷仙子轻声问好,又对侯云罕道:“云罕,你许久不来见我,我好生想念你。”
侯云罕神态亲昵,握住她纤纤玉手,笑道:“婷儿,我这不是来了么?”
忽然间,月婷仙子身躯一颤,愣愣落泪,指着侯云罕道:“你......你......好可恨!你滚!你滚!我不要见到你!”
侯云罕大吃一惊,道:“婷儿,你为何这么说?”
月婷仙子道:“你和别的女人行过房了!你这负心汉,这么做对得起我么?”
侯云罕面红耳赤,道:“我....我没有!”
月婷仙子道:“你还撒谎!你身上有其余女子的骚味儿!枉我如此爱你,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么?”
烛九双眼对准月婷,严厉说道:“仙子,我是来办正事的。”
月婷仙子咬咬牙,将黑叶手环抛给烛九,道:“魁京在邓林的黑塔。”
烛九道:“邓林黑塔?”
月婷道:“不错,这黑叶只有在邓林才有。”
烛九又问道:“这黑叶手环有什么用?魁京为何要戴着此物?”
月婷仙子道:“那是元族女子给心上人佩戴之物,黑叶乃是枯死的彼岸花叶,表明对恋人永不离弃之意。”说罢恨恨瞪着侯云罕。
侯云罕道:“婷儿,我实是迫于...”说到此处,蓦然身子巨震,表情痛楚,他急忙掩住右手。
形骸心想:“这侯云罕也向烛九发了誓,他刚刚险些泄露了什么秘密?”
烛九装作没瞧见,道:“奇了。莫非魁京有个心上人,那个心上人命魁京将我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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