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会身上霎时出现一紫鹤幻影,那幻影凄美飘渺,又极其扭曲。形骸这一枪纵然精妙,但缘会挥剑招架,那鹤翼同时拂动至她身前。一声轻响,缘会挡下了这一招。
孤鸣见形骸痛下杀手,“啊”地一叫,心想:“原来爹爹与她并非....并非情侣么?”
缘会皱眉道:“你当真要杀我?”
形骸道:“哪里哪里,我随手挥砍而已,也不知砍向何处。”倏然那蛛丝枪散开,缠住缘会。缘会身子散落成万千花瓣,朝孤鸣飘去。形骸道:“我女儿可有些怕羞,还是到我这儿来吧。”说话间打出数拳。
缘会见状,现出身影,长剑旋转得好似圆月,砰地一声,她撞在石壁上,神色痛苦,道:“许久不见,便....这般粗鲁,一点也不知怜香惜玉。”
形骸这一拳用上了放浪形骸功,本拟将缘会凝固为石,但见她安然无恙,知她功力深厚,能抵挡形骸功力侵蚀。他凝神聚气,冥虎剑劈出一道如彩虹般的剑芒,缘会厉声道:“你这就太过分啦!”手腕连颤,剑光如潮。形骸于片刻间刺出数十剑,光芒交织,密如蛛网,但缘会却尽然抵挡得了。
形骸道:“鸣儿,快躲到石头之后。”
缘会哼哼笑道:“爹爹,我这几年来也并非一无所获,你是不是好生为我自豪?”
形骸与她拼斗许久,察觉到她已踏入龙火功第九层,若非形骸无伤,倒也不惧,可此时却一直胜她不得。缘会最为可怖之处,在于不择手段,心思狡黠,如若局面不利,她首先便会以孤鸣胁迫形骸。念及于此,他将冥虎剑使得宛如疾风,梦墨飞扬,遮蔽了洞中一切。
缘会朝后一跳,手上拿出一个紫色头骨,那头骨像是来自一只仙鹤。她将仙鹤头骨一扔,那头骨眼中烧起紫火,变作鹤形。仙鹤尖声鸣叫,伸出尖锐的鹤嘴,朝孤鸣扑去。本来这洞中光雾缭绕,孤鸣似乎万料不到这紫鹤竟能找到自己,她低头抱膝,也不躲闪,只呆呆傻傻地愣着。
忽然间,缘会从那紫鹤体内跃出,一把抓住孤鸣,哈哈笑道:“爹爹,咱们家人可以好好谈一谈么?”刚说完此言,又觉手上一沉,她心中跟着一紧:“什么?”却见那孤鸣化作梦墨,散在空中,一剑如闪电般划破迷雾。缘会身子一转,万花绕体,她这一招乱花迷眼虽然了得,但为时已晚,扑哧一声,被形骸冥虎剑刺中腹部。她伤处立时没了知觉,渐渐变作石头。
缘会一咬牙,伸手入腹,竟将这整块肉挖了,伤口血流如注。形骸见她如此强硬,也是心中一寒:“果然是大奸大恶之徒,非常人所及。”而缘会掌中如变戏法般变出一物,那东西像是一卷银发,表面银光流转。她将那银发吞入口中,一眨眼,腹部被银丝封住,那骇人的伤口竟已愈合。
形骸惊讶万分,摸出九耀赠送的那盒子银丝,道:“这到底是何物?”
缘会看着形骸,露出微笑,汗水淌过脸颊,她道:“是妈妈。”说完转身就逃。
形骸朝后倒退,剑招连绵,又用命运蛛丝遮蔽了出口。忽然间,缘会口中吐出银丝,那银丝质地奇特,变作密密麻麻的尖刺,如巨浪般浩浩荡荡打来。形骸无奈,往旁边一躲,缘会已逃到洞外,随后一瘸一拐地朝山下逃跑。
孤鸣道:“爹爹,她身受重伤,别让她跑了!”
形骸将孤鸣背着,追向缘会。缘会已没了影子,但地上仍留有一长串血迹。
缘会朝草原深处逃,形骸毫不犹豫地追赶在后,追了十里地后,血迹消失。孤鸣急道:“怎么办?她不见了。”
形骸道:“我刺伤她时,用命运蛛丝连在她身上,仍能继续追她。只是再往前走,万一她设下陷阱...”
孤鸣颤声道:“不,她太危险了,我感觉到她心中深不见底的恶念。爹爹,你不用顾及我,只管追杀这妖女。”
形骸心想:“鸣儿说得对,像这样的良机,今后何时才能遇上?”
他顺着命运蛛丝一路追踪,奔了整整一天,天色昏暗,残阳为万物染上了血色,令人感到异常悲壮。前方又到了草原与冰原的分界,这界限异常笔直,泾渭分明,一条如琴弦般的长线,这一边是绿地,那一边则是雪地。
形骸缓下脚步,蹲下查看踪迹,很快,残阳沉没,但天仍未全黑,雪地变成了诡异的紫色。
孤鸣道:“是仙法。”
形骸点头道:“越过这条线的地方被人施了法术,很古怪,很不祥。”
孤鸣道:“就像当年山中城外的...那扇门....”
形骸道:“我不能带着你进入凶险里头。”
孤鸣紧紧抓住形骸衣衫,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必须带着我!”
她小脸苍白,眼中有不可动摇的执拗。形骸叹了口气,迈出了一步,刹那间,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那一望无际的雪原中出现了一座不小的城镇。
这城镇所有的房屋都是黑的,显而易见,皆被火烧过,房屋用石头造成,所以并未倒塌,只是全然焦黑。房屋的碎石哗啦啦地朝下坠落,但刚一落地,又有碎石摔下。形骸发现这坠落的碎石连绵不断,像是陷入了循环,碎石在地面消失,又出现在墙上,然后再度破损,摔向地面。
房屋像是中了某种诅咒,一直在损毁。
孤鸣从形骸背后跳落,仰起头,闭着眼,双手似在空中摸索着什么,过了半晌,她道:“这里...美妙无比。”
形骸皱眉,摇头道:“这有什么美妙的?”
孤鸣说道:“这儿的灵气流很乱,龙脉中的真气漂浮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创造了梦海般的奇迹。”
她指向两人身后,形骸见那草原已经消失了。
形骸牵动蛛丝,没有任何动静,缘会终于发现了形骸的法术,将其摆脱。
形骸道:“我们得从这儿出去。”
孤鸣道:“不,爹爹,我知道这儿是哪里了。”她语气焦急,面露喜色,似乎这凄怆的城市是一座乐园。
形骸道:“你从书中读到过?”
孤鸣又指向远方,形骸见到一座大黑楼,那黑楼当是一座城堡,如被烧伤的巨兽般在山间沉睡。在城堡的城墙上,可见一金色的十字形状。
孤鸣说道:“这里神农堡。”
形骸道:“神农堡?啊,我似乎听说过,这儿是修医道的宗源。”他依稀听说过古时另有一道法学派,道术士们研习人体奥秘,开发人的潜能,他们住在与世隔绝的神农堡中,但数百年前已销声匿迹了。
孤鸣笑道:“已经失传的道法密宗,这里头隐藏着多少神奇的法术啊。”
形骸道:“这地方太不对劲,我们想办法先出去!”
孤鸣忙伸出小手,拉着形骸,道:“不许出去!应该进入那城堡!”
形骸道:“这里不是阴间也不是阳间,处处邪门,先不说缘会,更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凶煞魔物。”
孤鸣道:“我看过海法神道教的密卷,密卷中写道:神农堡罹患乱毒症,道术士竭力医治,令四人中能够存活一人。然则他们所用的医术触怒天理,在仙灵劫中被鸿钧阵误伤,从此湮灭于史。但谁能想到,鸿钧阵未能毁了此处,反而造就了如此奇观。”
形骸道:“缘会来到这里,并非误打误撞,她是逃到这儿来藏身的。”
孤鸣点头道:“这里与她那妈妈关系不小,与青阳教、怯翰难也紧密相连。”
形骸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蓦然有人喊道:“你们两个!不要命了么?”
只见一穿白衣白帽、郎中打扮的中年汉子出现,他手持一木杖,木杖顶端有一白球,他目光紧张,神色关切,似在黑暗丛林中潜行的猎人。
形骸朝那郎中行礼,尚未开口,孤鸣已抢先说道:“这位大叔,你是谁?又怎会在这儿?”
郎中快步赶至,道:“小心,这儿有堡中跑出来的妖魔出没。快随我走。”
形骸道:“我二人能够自保。但还望先生能指点迷津.....”
孤鸣见四下已黑,做了个手势,意欲施法。那郎中急道:“这里不能点火!”
孤鸣道:“为什么不能?”
郎中说道:“这里火灵肆虐,一旦点火,这里立刻便会烧着。房屋倒不要紧,但二十丈内的活物都会焚烧而亡。”
孤鸣传音说道:“爹爹,你觉得这郎中是好人么?”
形骸悄然以心灵剑诀一探,只觉此人并未撒谎,答道:“至少他是诚心的。”
突然间,从一间房屋后走出一人,那人像是个淹死鬼,身子如同水泡,这儿一个囊肿,那儿一个肉瘤,口中吐出绿液。
郎中喊道:“快,快走!”取出弩弓,一箭射中那淹死鬼,噗嗤一声,淹死鬼脑门破开一洞。从中钻出硕大的蟑妖,朝形骸扑来。形骸一掌将这蟑妖击杀,但更多肥壮的蟑妖人朝此靠近。
形骸急道:“这儿怎么会有蟑妖怪物?”
郎中道:“先别问,快逃!快逃!”
三人逃到城边,郎中跳上一辆马车,让形骸与孤鸣坐入车厢,他一挥马鞭,马儿嘶鸣,马车随即疾奔而去。众蟑妖追了一阵,便扭头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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