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丰远望着曹州城,呆怔怔的驿站门口站了大半天,上回他经过曹州城是什么时候?那么多浓亮的胭脂香粉污在一处,贴在每一处繁华城镇,他早就忘了每一片胭脂水粉,可合在一起,却刺得他心上没有完整的地方。
吕丰垂着头、拖着脚转回驿站,吩咐小厮送了酒进来,这一天,连门都没出。
他不愿意经州过县,每一个州县都让他刺痛,那年在郑城,他就应该收拾起风流的……他怎么就没想到过?
要是能重活一遍就好了,吕丰悲伤的喝着闷酒,她就在同一个驿站里,却隔得天远海阔。
苏碧若等人直玩到城门关闭前一刻,才急奔出城,一路打马狂奔回到驿站,已经离苏子诚的规定晚了大半个时辰。
五个人心惊胆寒,屏着气溜进驿站。
驿站门口当值的南宁悠悠然转了个身,踱开几步,对沿着门边溜进去的众人视而不见。
驿站里,吕丰已经喝得大醉而睡,五人如蒙大赦,极其庆幸逃过了这一劫,还好还好,若是让那两位知道了,不用明天,今晚上就不知道怎么整治他们几个了。
驿站正院,紫藤在门外禀报苏碧若等五人已经回来了。
李小幺’嗯’了一声答应了,笑着摇了摇头,没多说话,苏子诚’哼’了一声恨恨道:“算了,放过他们这一回。”
李小幺看着苏子诚笑道:“年少时代,哪有不淘气的?该装看不见就得看不到。”
一边说一边拍了拍里的密信,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我也觉得皇上这样的决策最好,这会儿,其实是咱们最需要休养生息,淮南路刚经战乱,再说又是初归图,这三五年,宜缓不宜紧,还不能大用。
北平和梁地连年强征,也是强弩之末,再征要民变了,这议和最好,北吴、南吴,南越,再加上咱们,一共四家盟个誓,就能得个三五年的缓冲,有这三五年,就足够了。”
“嗯,我也这么想,盟誓的事既然放在扬州城,咱们得尽早赶过去,只一样,这盟誓也不能白盟了,你不是说四家通商之事最要紧?一定得压着他们照你的想法应下这事。
你去扬州跟他们周旋,我赶去郑城,打几场漂亮的突袭,压一压南越,再放放话,就说我要平了南越。
若是南越归了咱们,嘿嘿,北吴和南吴的君臣就真睡不着觉了,一仗压三家。
明天咱们分头走,让南宁和西安跟着你去扬州,东平和北庆跟我去郑城,留长远和吕丰护着三郎和阿若他们慢慢走。”苏子诚一边想一边兴奋道。
李小幺笑着点头:“虎翼军、虎威军都跟你走,我和三郎、阿若这边,调汝城守军护卫就成,还有,要不,你带上曹大郎?”
苏子诚高挑着眉毛想了想,勉强点了头:“好吧,曹家本是武勋之家,这两代也确实文弱的过了,大郎倒有几分姐姐的脾气,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带出来。”
两人商量定了,第二天刚进五更,曹元丰就被东平从被窝里提出来,飞快的给他套上衣服,提到了苏子诚面前。
一听要上前线战场,曹元丰被东平一路提出来的愤怒散的干干净净,兴奋的满脸通红,做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是他天天都做的美梦。
苏碧若起来梳洗时,曹元丰早就跟着苏子诚赶往郑城了,李小幺一行也早就启程赶往扬州,苏碧若拎着曹元丰留的字条闷气不已,看曹元丰这字,舞得简直要飞出纸条去了,哼,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打仗去也!呸!
没了曹元丰,这一路上的热闹就去了十之八九,这一天的路程,几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只顾闷头赶行程。
不过,没过几天,几个人就除了累,顾不得其它了,太子少师吕丰的刻薄比苏子诚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苏子诚的打算,还是让他们三天一歇,到吕丰里,直接改成了五天一歇,原本歇一天,改成了歇半天。
没几天,又改成十天一歇,当然,到后面,苏碧若和苏子信也累疲了,吕丰押着众人一路紧赶,一个多月就赶到了扬州城。
南宁带着众小厮、随从,直接出四五十里远,引着众人绕过扬州城北门,就背着扬州城方向一路往外走,直走了七八里,到了一处景色极好的湖边,沿着湖走没多远,在一处青瓦白墙,朴实秀美的安静庄子前停下。
苏碧若跳下马,扎着腰站在离大门二三十步远处打量着庄子,又转身看了遍四周,指着南宁叫道:“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二叔呢?二叔住哪儿了?不是,是王妃,王妃住哪儿了?怎么把我们带到这么……野地里?”
“大姑娘,这里就是王爷和王妃新置办的宅院,这可不算野地,这一处叫烟雨园,是扬州城最有名的景致之一。哪,烟雨园就离这不远,在湖那一边。
再说,这里离扬州城也不远,不过七八里路,骑了马一气就能跑过去。
大姑娘赶紧进去歇一歇吧,大姑娘的行李早好些天就到了,紫藤姑娘替姑娘收拾过一回了。大姑娘先进去歇歇再说。”南宁笑着,连哄再劝。
苏碧若一听苏子诚和李小幺也住在这里,扁着嘴委屈了半晌,却不敢再闹腾,虽说肚皮里一万个不适意,也只好别别扭扭的进了院子。
院子里树林荫翳、花木繁盛,鸟雀鸣叫的欢快非常,各个楼台亭阁精致而干净,与北平府的园林建筑相比,透着浓浓的婉约和雅致。
苏碧若心里稍稍平缓了些,虽说偏了些,园子还不错。
几个小厮引着苏子信等人往外院方向去,紫藤早就带着众丫头婆子等在了二门里,见苏碧若进来,微笑着曲膝见了礼,引着苏碧若穿花拂柳,进了一处依山傍水、宽敞精致的两进院子。
几个人辛苦奔波了一个来月,总算能舒舒服服、安安稳稳的吃好睡好,只舒服的谁也不愿意起来。
这一天,说是王妃不在府里,没人打扰他们,几个人晕天暗地直睡了一整天,到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睁开眼睛睡不着了。
几个人吃了早饭,聚到一处,一打听,王妃还没回来,太子少师吕丰一早上就要了船,说是游湖去了。
四个人忙出了院门,小厮远远指着湖中间的一条船,说是吕先生就带了两个小厮,说了中午不回来吃饭。
四个人心里大定,嘀咕了半天,决定进扬州城逛逛去,反正,也没人跟他们说不能进城,更没说什么规矩,说不能进城逛逛什么的。
四个人商量定了,要了马,带着丫头、小厮、护卫,果然就一口气,就跑进了扬州城北门。
离城门口老远,就看到进进出出的人群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几个人勒着马,慢慢进了城,没走几步,骑马就不便当了,这扬州城果然名不虚传,这份繁华热闹,开平府根本就是远远不如。
一行人干脆下了马,将马寄在一家脚店里,留人看着,余下的人,溜溜达达信步乱逛,哪儿热闹往哪儿挤。
苏碧若越逛越兴奋,一路逛一路惊喜不断,路两边店铺之多不说,那绸缎、首饰之精美,式样之时新,开平府最好的铺子,连这里一半都不如。
这一路上,不管有用没用,只要看中的,只管买进来,苏子信几个也不客气,什么笔墨纸砚、新出的话本、新鲜样的玩具,连带着还买了几张字画,很快就买了一堆东西,小厮们只好连往回送了好几趟,不然实在拿不下了。
这一路直逛到时过正午,几个人才饥肠辘辘,发现自己饿了,都是阔气的主儿,吩咐小厮打听了,直奔扬州府最奢华热闹的酒肆——摘星楼而去。
连过了两三条街,又转进一条小巷子,才到了摘星楼门口,摘星楼的大门并不设在繁华热闹的街市间,而是隐在一条花洞一般的幽静巷子里。
大门也如同大户人家的宅院般,粉墙青瓦,下面半人高的虎皮墙,十几个青衣小帽、面容皆清秀灵活的小厮站成整齐的两排,从大门口沿着台阶一路站到巷子中间。
见苏子信等人过来,站在最前的两个小厮急忙陪笑迎上来,动作整齐的长揖见着礼笑道:“给爷请安,给姑娘请安,几位爷和姑娘是头一回来咱们摘星楼吧?小的们有些眼生,请爷示下,爷定的哪一间?用的哪位爷的名号?”
苏碧若仰着头只顾四下打量,这院门朴实,里面看着却奢华,特别是那座金壁辉煌、极其显眼的三层高楼,那就是摘星楼?确实挺高。
苏子信被小厮问的发怔,忙回头去看水砇,水砇怔了怔答道:“是头一回来,给爷定最好的那间就是,你们家最拿的是哪几样菜品?”
“我要那间!最高的那个,那个就是摘星楼?”苏碧若指着那座三层高楼,蛮横而肯定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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